钱进探着头一个劲向车后摆手。
人群追逐中,有无数双挥动的手臂,是无数道饱含深情的目光。
感动啊!
越野车拐弯,钱进看不到人了,这才回来坐下,然后情绪久久不能平静。
越野车直接回到指挥部。
钱进刚进办公室,不断有人跟他打招呼。
总指挥秘书见此帮他接过公文包和行李包,说:“钱副指挥,韩总正在四楼会议室开会,他说你来了直接过去开会,国栋领导也在那里,他们可能需要听你在一线的工作汇报。”
钱进在指挥所也有秘书,工作汇报已经提前准备好了。
他带上汇报报告赶紧上楼。
敲开办公室的门,一条长条桌左右端坐着市里的核心决策层成员:
二把手、抗旱总指挥韩兆新,一把手郑国栋,三把手王振邦,还有其他几位常委和相关部门的主要领导。
看到钱进进门,郑国栋和韩兆新都不约而同的站起来。
见此其他领导没的说,第一时间跟着起身。
还是王振邦对他最好,推开椅子上前跟他握手、拍着他肩膀说:“好啊,小钱,你这次在一线的工作我都听说了,干的很好!”
钱进急忙说:“主要是各位领导指挥得好。”
领导们气色更好。
钱进这真是满身疲惫,领导们脸膛红润、精神十足,市里头也下了秋雨,他们眉宇间透着的是轻松,而不是以往的焦灼。
简单的问候之后,韩兆新继续会议。
他通报了气象站的监查,将本次降雨降水情况做了通报,然后他让钱进来汇报安果县的抗旱工作结果和当下情况。
钱进照例开篇感谢市领导和指挥部领导。
郑国栋抽着烟摆摆手,笑道:“快算了吧,这是你秘书写的报告?哈哈,格式没问题,但当下用不上,你还是汇报数据吧。”
钱进从善如流,改了说法:
“各位领导,在各级政府和指挥部的坚强领导下,在全县干部群众共同努力下,安果县抗旱保苗工作取得阶段性重大胜利。”
“全县和周边农村地区共保育基本农田面积达到了一百四十二万八千亩,占受灾前总面积的百分之七十七点三!”
“抢墒补种荞麦、绿豆、高粱、小米等晚秋作物及蔬菜共计六十八万六千亩……”
“……组织动员全县劳力,新修、疏通、加固各级运水渠道、土路水路共计一千二百七十六条,总长度超过一千八百公里,覆盖灌溉面积达一百十一万亩……”
“……因地制宜,发动群众,采取‘深挖潜、广开源’策略,新打浅层水井八百四十五口,修复旧井一千二百余口……”
“……在省市指挥部大力支援和苏俄专家技术指导下,成功钻探百米以上深水井二十七口!单井日出水量均在一千立方米以上,有效解决了三十一个重灾公社、九十二个生产大队近二十万人畜饮水困难……”
“……积极推广简易滴灌、渗灌技术,覆盖试验田及重点保苗田五万六千亩,节水保墒效果显著……”
一串串枯燥的数字,此刻却如同跳动的音符,听的领导们眉开眼笑。
再好听的音乐也比不上钱进现在汇报工作的嗓音。
安果县的秋收,保住了!
办公室里只有钱进的声音,领导们听的很专注,农业口主官本来想问一句,但郑国栋用眼神给摁回去了。
韩兆新那边不时的点头,脸上自始至终都是赞许和欣慰的神情。
显然很开心。
当钱进汇报完毕,王振邦率先鼓掌还站起来鼓掌,弄的其他领导只要跟着起身鼓掌。
郑国栋作为一把手率先开口:“好啊,钱进同志,安果县的工作,做得扎实,成效显著!”
他又冲其他人说话,并伸手指向钱进表态:“钱进同志这次立大功了!”
大家纷纷说:“是,立功了,立大功了。”
钱进现在很会搞官场那一套,他当即抬头挺胸的说道:
“在严峻的考验面前,安果县能取得这样的成绩,离不开市府的组织,更离不开像国栋领导和韩总这些好舵手的把控……”
“不对,是离不开你这样深入一线、敢于担当、善于作为的基层总指挥员!”韩兆新倒是说了实在话。
他对手下的作为非常满意,此时满脸笑容:“小钱,我和国栋同志没看错你,安果县这块硬骨头,叫你给啃下来了。”
“安果县给全市的抗旱工作做了个好榜样,你在那边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确实是立了大功!”
“刚刚国栋同志还在倡议,我们要向国家为你请功呀,你这次海滨市抗旱首功可跑不了……”
其他领导继续跟进,纷纷围绕一二把手的表扬来表达赞许和慰问。
钱进受宠若惊:“国栋领导、韩总、王主任,我这真是应该做的,要说功劳我不往外推、我不过分的谦虚,我确实多多少少有一点。”
“但首功我可不敢……”
韩兆新把他摇摆的手臂给摁下了:“行啦,组织上已经决定了,就你的首功!”
“国栋同志和我的脾气你了解,我们干工作讲究一个实事求是,你要是表现不好,我不管你身后是谁,那我要摔帽子、拍桌子骂娘。”
“可你干的好、干的出色,那么不管是谁都挡不住我要给你请功的决心!”
钱进确实很感激两位大领导的明察秋毫和公平公正,而且两位领导并非只想压榨他。
会议继续进行。
开完会后,郑国栋大手一挥:“情况就这么个情况,我们都已经谈清楚了。”
“老韩,韩总,我现在要以你老战友的身份向你徇个私,我要帮助小钱请假,他这段时间辛苦了,家里人也辛苦了。”
“特别是他的妻子新孕在身,他却一直不能回家……”
“等等。”钱进心里咯噔一下子。
顾不上自己是打算了一把手的话,他惊愕的问道:“他妻子?我妻子?国栋领导,我爱人怀、怀孕了?你怎么知道?”
郑国栋笑道:“我和国栋同志还有振邦同志,上月底去你家慰问过你的家属,当时是你嫂子——是叫马红霞吧?”
“是……”
“对,那就是这位马红霞同志向我们汇报的。”郑国栋说着又诧异的看向他,“你不知道?”
钱进说道:“我不知道啊!我几乎俩月没回家了,倒是基本上每天都打个报平安的电话,没人跟我说这事呀!”
郑国栋等人看出他这是实话,并没有为了显示觉悟故意演戏。
这样几个大领导对他自然更是赞不绝口。
韩兆新拍他肩膀说道:“你竟然这么久没进家门了!你竟然不知道你妻子怀孕了……”
钱进恍然大悟:“我说我让我爱人去县里看看我,她一直说街道上和她学校里也在组织抗旱工作走不开呢,原来是怕我知道她怀孕了担心她!”
“那组织上给你放个假,你赶紧好好休息几天,好好陪陪家人!”韩兆新立马说。
这下子就算要留他也留不住了。
在钱进心里,媳妇和孩子非常重要,他出了会议室连行李都没拿,骑上自己停在车棚里的摩托车火急火燎往泰山路赶。
魏清欢在电话里倒是没撒谎,泰山路这些日子里也组织了很多抗旱活动。
抗旱宣传工作开展的尤其轰轰烈烈,宣传栏上贴满了抗旱宣传画,梧桐树之间隔着几步就有一条宣传横幅。
今天街道上还组织了男女青年进行抗旱工作汇演,钱进摩托车经过,不少人惊喜的跟他打招呼。
他潦草回应一句,摩托车轰轰轰的便回到了洋楼前。
后头一群孩子在追:
“姑父你等我啊,我汤圆啊……”
“小舅你别跑,让我坐坐摩托车……”
“嘿,四叔你真绝情,你是头也不回的就跑啊,你怕什么啊……”
钱进蹭蹭蹭上楼推开门。
黄锤第一时间扑上来,摇晃毛茸茸的粗尾巴估计是想找他求抱抱。
钱进接住后随手扔在了门外,他在客厅里扫了一眼,没人。
马红霞听到开门声从出发走出来,看到他后惊喜的喊道:“四兄弟,你回来啦?哎哟我的亲娘哎,你小子算是舍得回家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