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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则那就是把自己的指挥部建立在敌人的阵地上,一切由此延展出的线路,都无法得到来自根子上的夯实。

但偏偏经过第四浪赶尸道人的事件后,此时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正处于完全上不得台面的状态中。

按照正常节奏,过一段时间,天晴了雨停了,那帮东西里又会有谁觉得自己又行了,从雾里冒出来。

它不冒,那江水也会为其创造契机,让它流出。

现在,时间没到,这次又不是真正的江上浪花。

女孩伸手,按在少年眉上,似要抚平皱起的纹路。

她的手虽然有些凉,却很软,而且揉的时候很温柔。

这是一种没意义的行为,它对解决现实困难没丝毫直接帮助。

但它的价值体现在另一个层面,弥足珍贵。

李追远眉头舒展,脸上浮现出笑意,看着阿璃。

从上次阿璃主动出门给自己买健力宝就能看出,她正在努力去尝试给予回应。

刘姨站在门口,透过门缝,一边吃着芒果干一边看得津津有味。

这画面看起来,像是少男少女在玩扮家家酒。

可他们俩却不是在为赋新词强说愁,俩孩子虽说小小年纪,尤其是少年,正背负和面对着成年人都会害怕到颤栗的东西。

嗯,院子里那位做木匠活儿的,就没挺过去。

阿璃见少年思维恢复清晰,这次,换她主动握住少年的手,闭上了眼。

李追远有些不理解她要做什幺,但也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又回到了那处平房,再次面对供桌上龟裂的牌位。

只是这次少年转过身时,却看见女孩,已主动跨过了门槛。

她站在那里,面对远处寂静的浓雾。

女孩将双手置于身后。

早期,面对它们时,女孩哭泣过逃避过,最后发现实在甩不开它们,就在日复一日的折磨诅咒和恫吓中,学会了自我封闭。

其实,她现在依旧很害怕。

常年累月所积攒下来的阴影,不是手上的瘤子,切掉等伤口复原就可以好了,而是「病情」其实早已浸润进血液与灵魂。

一定程度上,只能不断将负面影响尽可能降低,不可能完全根除,因为你的人生,其实都已受它影响而产生了扭曲。

少年其实也是如此,他就算把病治好,也无法回到从前,纠正李兰给予他的非正常童年。

女孩负在身后的双手,手指交错,不停揉捏。

但,这是在她身后。

面对浓雾的她,则擡起了头。

外头有风的,她的发髻依旧端庄沉稳,但些许鬓边的发丝在被吹拂。

通过她的背影,少年看出了她此时的强撑与虚弱。

同时,也能想像出,她身前,面对浓雾时,所渐渐立起来的气势。

没有什幺风云雷动的夸张,也没有一朝顿悟斩去旧我自此气象全开,女孩只是和这帮东西「打交道」太久了,没人比她这个第一当事人,更懂它们的脾性。

阿璃眼眸里,流露出淡淡的不屑。

她的嘴角,轻轻勾起。

再搭配着比过去稍稍昂起的脸。

她是在模仿少年。

在她的画中,少年经常都是这个模样,她喜欢少年的这种自信与昂扬。

现在,虽然她只模仿出了一点点,而且还只是一个简单的花架子,并且负于身后的手,已经因过度抓握揉搓而变红。

但,已经够了。

她姓秦,她是秦柳两家这一代,唯一血脉。

她只需展露出哪怕只是少许的这种自信,也足以让大雾中的那些东西,回忆起它们各自时代被秦柳两家龙王强势镇压的恐惧。

恐惧之外,更有一种恼羞成怒。

它们这些年来的诅咒与恫吓,竟没能把女孩给压垮,那它们,岂不是一个个都沦为可笑可怜的丑角儿?

反而,去帮人家这唯一后代,成功淬链了心境?

它们还真是,以德报怨,乐于助人啊。

没谁先起头,几乎是同一时刻,浓雾消去,鬼哭狼嚎,比当初更甚的诅咒与恫吓来临!

李追远得以确定,这不是梦。

但他没料到,阿璃会这幺做。

阿璃虽然不知道事情全貌,可阿璃知道男孩想要什幺。

男孩,似乎想要它们发出一点声音,那自己,就让它们叫嚷起来。

哪怕这种叫嚷喧嚣对于她而言,是一种痛苦折磨,但她无所谓。

原本的她,只需要以麻木的方式,坐在门槛后,它们对自己的威吓也渐渐形成了一种习惯,彼此之间,甚至达成了一种平衡。

但自今日起,她主动展露出了新的态度,哪怕只是装的,却也是她主动将这一平衡打破。

这不仅意味着她将面对更为强力的反噬,也意味着当她不再学做鸵鸟无视它们选择重新立起后,可能会吸引到那些原本不屑于在这里鼓噪、真正更为可怕的东西降临。

它们,以前来过,会来看看自己。

每一次,这种级别的出现,都会让她煎熬难受好久。

它们对一个自我封闭的秦柳家血脉没什幺兴趣,但当她终于站起来时,它们才会有将其毁灭的需求与冲动。

李追远擡腿再次迈出门槛,他没去问阿璃为什幺要做这幺傻的事。

当阿璃第一次为他取下祖宗牌位刨木花卷儿,自己也从阿璃梦里钓取浪花时,二人之间,就没必要再走这些见外流程了。

横竖都是以后要解决的问题,无非是早一点晚一点爆发。

无论这些东西现在再怎幺吵,以后也终会被清理干净变得死寂;那些更可怕的存在,哪怕它们近期不来,以后等自己走江出名声后,它们也是会来找上自己。

既是要煮干的一锅水,暂时沸腾得厉害些,也无所谓。

只是,当李追远走出来时,那些先前还奋力叫嚷的东西们,声势又立刻降了下去。

不甘心彻底认怂,却又是真的感到害怕,希望有出头鸟站出来,可绝不希望自己是那只鸟。

刚刚消散的浓雾,又默默升腾而起,似那色厉内荏的家伙,见到真正不好惹的人出来,硬生生又憋了回去。

李追远心里,又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这次,他要面对的不仅仅是梦鬼,还有那只手,他想要获得的收益也不仅仅是第五浪的成功,而是要让那只手付出惨重的代价。

实力太过悬殊,稳扎稳打不符合他的收益,只引一条水进来,好像也不太够,最起码,得把这水给搅浑。

这样,更难受的,绝对不会是自己这一方。

有些事儿,他以前不太敢做,因为很容易给己方带来更复杂的局面和更大的难度。

现在,无所谓了。

李追远没去再拿出门缝里的白灯笼,这似乎给了薄雾中的鬼影们以一种心理慰藉。

但少年将手摊开,不拿灯笼,又不是钓不到你们,恰恰相反,那盏灯笼,伴随着它们对自己的畏惧,已经越来越不好用了。

李追远从未天真地认为,因为阴萌在自己团队里,自己就和阴长生有了更亲密的关系。

近两千年了,你要是觉得阴长生还真的把这幺多代后的子孙「视如己出」,那你就得同时相信走在路上遇到从未见过的同姓之人时,你们会立马「亲如兄弟」。

然而,自己是当世唯一掌握阴长生绝学的人,相当于他的传承者;他的当世唯一血脉又拜自己为龙王,加之,自己又处于走江状态中。

你阴长生在不在意,其实关系不大了,因为自己可以不要脸地主动往上蹭上这一层因果。

前提是,

你,

阴长生,

还活着!

酆都十二法旨——四鬼起轿。

《邪书》燃烧,相当于来自江水的呼应,意味着自己是能够把别人布置的假浪变成真浪花。

李追远现在做的,就是在这一基础上,强行再拘一个出来。

最坏的结果是,自己是要面对梦鬼的同时,又强行开启了新一浪,导致自己两面受敌。

最好的结果是,让真浪去和假浪对撞到一起,互相去抵消,去冲击那只手的布局,让它也对眼前的局面感到匪夷所思。

在最好结果的基础上,其实还有更好的一层,好到不亚于路边随手买张奖券,刮出来本没发售的头等奖汽车。

那就是让真浪与假浪彻底融合,让梦鬼,正式进入,成为自己货真价值的第五浪。

少年,在给江水搭台,给江水以更从容自由的流淌方向。

赌的就是,江水,对这种域外第三只手来搅局的行为,分外排斥;赌的就是,江水以前没有这幺好的惩戒机会。

江水只在乎结果,这其实也是对它自己的一种约束。

「现在,我给你松绑。」

一缕黑气,自李追远掌心浮现,随后如绳鞭一般,甩入前方还未彻底恢复浓郁的雾气之中。

成了。

在阿璃的梦里,无法使用术法,因为这里是不真实的。

可总有些东西,能成为那种例外。

以秦柳两家历代龙王生平事迹作为题库,以阴长生之法抽取题目!

李追远怀疑,历代走江者,怕是都鲜有能及自己这般奢侈待遇的。

不过,这些待遇也不是凭空掉下来的,是他靠自己能力争取来的。

而且,这次玩儿得这幺花,这幺大,也极有可能让出题人对自己引起更多的重视,花费更多的心思来针对自己。

但,看看站在自己身后,还在努力保持着强撑,身体却已经在颤抖的女孩。

他就觉得这一切又都不算什幺了。

做事儿时自然应该谨慎细致、瞻前顾后,是因为不想输,而不是输不起。

看风景时,自当挺起胸膛。

一头东西,一个人,被从雾气中强行拉扯了出来。

只是一个。

它既是一只鸟,同时也是一个人,它在不停地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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