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梅叹了口气:「呵,这味儿又对上了,无趣。」
「奶奶,我今天要回一趟南通。」
「学校寒假这幺快?」
「朋友家里闹了点矛盾,请我去处理一下。」
「夫妻矛盾?」
「嗯。」
「有意思。」柳玉梅眼里流露出玩味,「请你去调解夫妻矛盾?」
老太太实在是想像不出这个画面。
要是以前这孩子,跟个七窍玲珑心似的,倒也无妨。
但她早就看出来了,不知何时起,这孩子已不再对任何人,都保持一副开朗明媚姿态。
「是白家的事。」
「哦,是那小子的事?」
「嗯。」
「这用得着你去跑一趟幺?眼瞅着快过年了,让那小子给那边传个话,过年让阿力带着礼,再去她们镇上走一趟。」
「他怕是不愿意的。」
「哟,这是真处出感情了?」
「应该是的。」
「那小子,倒也是个有趣的愣种。」
「主要他现在进不去,想传话也传不了。」
「那你派个人跑一趟就是了。」
「我的人现在大部分都躺着。」
柳玉梅看了看家里,家里那两位现在也不在家。
李追远:「反正现在手头空着,我就自己跑一趟吧。」
「晓得你意思了,你是真拿那小子当朋友,不过能让你看上眼的,也不会是普通人,那小子,应该也是有气数的。」
「我没想这幺多。」
「无心插柳才能成荫。」
饭后,李追远和阿璃进了书房,他对阿璃讲述了自己的经历,也说出了自己关于魏正道的猜测。
阿璃听完后,拿起画笔,在一张白纸上随意地描画了几下,这是草稿。
草稿上,一个少年站在那里,背后有一道大人的影子。
「我觉得很不错,就选这个设计。」
阿璃点了点头,目光看向草稿图四周,这幅画的难点在于,该如何处理这大片的留白。
凸显意境的画法不是不可以,但拿来当记录用的话,还是需要足够多的细节填充。
「我处理完南通的事,就回来。要是耽搁久了,可能就不回来了,到时候我求老太太,带你回南通,我们一起过年?」
李追远虽然平时没按照本班课程表上过课,但大学课程,他还是选修了不少。
不过已临近期末,很多课都结课了,尤其是他喜欢上的那些教授的课,基本都没课时了。
既然如此,继续留在学校里,意义本就不大了,他又不用去期末考试。
因为罗工的关系,学校对他这方面很宽容,不过可能不排除,下学期他得代表学校去参加一些竞赛。
阿璃笑了笑,她答应了。
过去这段时间以来,她早已习惯了男孩在哪里,她的家就在哪里。
李追远走出院子时,看见老人领着儿孙媳妇们正在搬中午的食材,食材应是儿子或者孙子们送的,但除了他以外,不适合男丁进院子。
「哥儿,您中午想吃点什幺?」
「您不用管我,按老太太喜好准备即可,我要出门一趟,近期不在家吃。」
「哥儿是办大事的人,您忙。」
等李追远与其错身离开后,老人才转过身,弯着腰对着少年背影说道:
「秦淮松香楼,哥儿哪日有闲,求赏脸进来喝茶,我带着崽子们给哥儿表表孝心。」
「我记下了。」
等李追远走远后,老人才直起了腰。
儿孙媳妇们面面相觑,老人是家里的话事人,有手艺有地位,饭庄子还在他手里,所以平日在家中地位极高,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
自打今儿个来这里后,老人像变了个人似的,要是只对那老太太那般恭敬就罢了,毕竟是解放前的主仆关系,可犯得着对这少年也如此卑躬屈膝幺?
老人摸了摸胡须,他自然瞧见儿孙媳妇们眼里流露出的不解,但他懒得解释。
老太太吃个早餐,桌上就三人,一个是老太太亲孙女,另一个就是这少年郎。
这样的人家,莫说是以前就有香火情在,就是没甚关系,那也得努力侍奉好。
世间多少人一辈子忙忙碌碌,只为那碎银几两,可这样的人物,人家哪怕只是指缝间流淌出一点,你只要接住了,怕不是就能立马得个家宅平安啊。
「把哥儿的模样记在心里,哪天哥儿真来了,就算那时我已经不在了,你们也得陪着你们男人,给我好生伺候好人家。」
众媳妇们马上称是。
老头看了看前方的老太太家院子,这里不方便发作,更不能喧哗,但心里已下定主意,回去后得让儿孙带着各自媳妇们,跪在自己面前,自己再好生严厉叮嘱一番。
一个个平日里庙里香火供得勤,为争个头香不惜代价,想着自己儿孙前程,想着自己无病无灾,可拜那泥胎蜡像哪有拜这世间真龙有用?
「记住,还是和早上一样,只干活别说话,管住你们的嘴,别扯那些是非,这几日谁给我出了岔子,遗嘱上我就给你们除名!」
他是知道这帮媳妇们平日里嘴巴到底有多闲不住的,能叽叽喳喳个不停,可别真聊起家里什幺事,让老太太听着了以为自己在挟做饭之情求报。
有些东西,上位者可以给你,但你不能主动开口要。
听到遗嘱,众媳妇们马上点头,这次头点得比之前更用力得多。
不过,让老人没料到的是,他们刚进院子,就看见老太太从屋里走出来,往院子里石凳上一坐,指了指里屋:
「去,取些瓜子果盘来,陪我说说是非。」
众媳妇们先是面面相觑,然后集体看向老人。
老人忙摆手道:「还不快去,陪老太太聊聊天解解闷,你们平日里嘴巴不挺碎的幺,这不派上用场了。」
瓜子果盘取出来了,见媳妇们放不开,柳玉梅一边磕着瓜子一边说道:
「放开了说嘛,说点家里的弯弯绕绕破事,我爱听,谁说得多谁说得好,我让小马儿遗嘱上给你们加分量。」
老人闻言,自己先笑了,然后快速摆手催促道:
「快,拿出你们看家本事来,把舌根子给我嚼起来。」
屋内。
阿璃走上二楼,来到柳玉梅常待的那处开间。
她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个信封,然后走下楼,回到自己的书房。
书桌前,放着一张空白画纸。
女孩坐下来后打开信封,里头是一迭厚厚的照片,全是灭门惨状,血腥恐怖。
阿璃一张一张看着,不时拿出照片,在画卷角落处比划一下。
这上面的惨景,她当然是不害怕的,毕竟她自小经历目睹的,都是比这照片上更恐怖无数倍的画面。
但对自己的画本框创作,她是认真的。
她觉得,这些照片里的景象,很适合画到这幅画上,正好填充那大面积的留白。
不过,只是单纯照着照片里的画,也不太合适。
得把这一家家的人,从照片里抠出来,让他们更和谐整齐地复现在画里,这样整体构图才好看。
女孩一张照片一张照片的思考排版时,她「梦里」的大雾,开始越来越浓郁也越来越往后退。
……
商店地下室。
刚听完小远哥说要回南通的事,谭文彬就忍不住笑道:
「哈哈,我亮哥这是食髓知味了呀!」
顿了顿,谭文彬又调侃道:
「还记得当初定下条约,说几年去一趟来着?合著这条约保护的是白家娘娘。」
阴萌瞪了谭文彬一眼,道:「哪有你这样弯酸人家的。」
谭文彬无所谓道:「我又没当面说,背后蛐蛐一下怎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