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您为这个家辛苦这幺多年,也忍了这幺多年了。
这次,该您去痛痛快快玩一场了。」
柳玉梅:「小远,奶奶还需要注意些什幺?」
李追远摇摇头:「他们为了规避因果反噬而杀我,必然会想方设法把自己给摘得干干净净,将一切都布置设计得妥帖合理。
所以,奶奶您这次去,只需与秦叔刘姨他们一起,尽情地放松,尽情地玩————
无所顾忌!」
柳玉梅觉得眼前的少年,有些陌生。
不是他变了,而是自己终于见到了少年,在江上时的真正模样。
以前她是将小远视为晚辈,是年轻一代的人;自这一刻起,她开始尝试思考代入,若是小远与自己同一代,若是自己当年点灯了在江上与小远相遇,亦或者是秦老狗与小远相遇,会是怎样的一个结果?
「哦,有一点,我相信奶奶到了地方看到局面后,肯定能看出来,可保险起见,我还是得多废话这一句。」
「小远,你说,我听。」
「我若是死在了穆家村,按照他们的安排,必然会对我的死以及造成我死的局面,进行一个收尾处理。
我想,大概率在穆家村附近,应该有着他们提前安排好的第二批人手,这批人手必须要确保将烧死我的大火扑灭,必然是家族里的骨干精英。
奶奶,劳烦您多看看、多瞧瞧,将他们给找出来。
给他们都丢进那火堆,当柴烧。
既然这火是他们自己放的,那我们就搭把手,帮他们把这火,彻底烧旺!」
少年指尖一擡,面前烛台上大量蜡油快速融化滴落,火光冲起,似蛟龙盘旋狰狞。
这正像是对应着少年的布局。
自以为是猎人的猎物,布下陷阱,试图引诱还未成年的幼崽自投罗网,结果等着等着,发现踩碎这陷阱的,是成年的蛟龙。
柳玉梅向李追远行半礼。
李追远有些意外,下意识地站起身,但看柳奶奶已经把礼行了,也大概晓得柳奶奶此时之心境,就继续在板凳上坐了下来。
周围人都知道自己不喜欢这些礼数形式,可自己有时候也得照顾一下她们的情绪价值需求。
就比如这会儿的柳奶奶,是想重温一下当年她还年轻时,家里有长辈有家主指挥引领的踏实依靠。
「玉梅,领家主令!」
李家主点了点头,轻轻摆了摆手,道:「柳长老辛苦。」
随后,一老一少,两个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当柳玉梅转身回屋取剑,打算毫不耽搁,直接叫上阿力与阿婷出发时,她眼角余光看到了少年将一本封皮是《追远密卷》的书拿出来放在面前,耳朵里听到少年的轻声呢喃:「呵,都是我玩儿剩下的。」
「离家几天了,不知道家里的地,有没人种,窑厂里的砖,有没人搬。」
即使身下,有雷兽嘶吼,疯魔屠戮,一片惨绝人寰之相,可秦叔心里,仍记挂着家里的活儿。
刘姨:「唉,也不知道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小远和阿璃他们,能不能好好吃饭,走得急,我都没来得及提前包些馄饨做点馒头。」
——
秦叔:「有梨花。」
刘姨:「梨花得忙着做纸扎香烛交货,本来就工期紧,我不在了,她估计晚上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秦叔:「不还有那只老鼠幺?你不在了,它正好可以把锅灶摆在家里坝子上」
。
刘姨:「嗯?」
秦叔:「孩子们挺喜欢那只老鼠做菜的口味,说不定这阵子孩子们吃习惯了,等你回到家,就不用你再做饭了,你正好也能少个活计,可以多歇歇,不用再早起。」
刘姨瞪向秦叔。
秦叔被瞪得莫名其妙,他明明是想着给她减负。
「你们两个!」
老太太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秦叔和刘姨马上立直了身子。
柳玉梅:「这幺多年,我都没在江湖上正经挥过剑了,正想找一找年轻时的那种仙气儿,可你们两个,非得在这时候不停地给我灌地气?
早知道,就不该把你们两个带出来了————」
柳玉梅指尖划破剑锋,滴滴鲜血流出,汇聚于剑柄,刹那间,其内部似有一盏烛焰升起。
柳家老夫人,正在行秘术,追溯过去。
头发上那斑驳的白被乌亮的黑所取代,皮肤也变得紧致细腻,整个人,复归青春年轻。
不过,这次她是以剑为盏催发这秘术,这会让她付出数倍的消耗与代价,但她无所谓,因为这般做,可以让她在青春追溯的同时,保留本身的认知与记忆。
这次,柳玉梅要的,是当下的代入感,而不是后知后觉。
刘姨见状,欲言又止,唉,难得老太太今儿个这幺高兴,就随她去吧,大不了等回去后,自己再盯着她一日三碗药汤调理。
「————你们两个,想种地的回去种地,想做饭的归家去做饭,别在这儿败我的兴!」
秦叔:「是,主母。」
刘姨:「是,小姐。」
柳玉梅清冷的目光扫向下方,道:「都打起精神来,这次,是咱们在为过去受的委屈和咽下的气,先收一大笔利息!」
刘姨头发散开,无数的细语自她发丝里传出,蕴含着风水秘相的蛊纹逐渐在她身上浮现。
并不繁复,也不恐怖,每条胳膊上就一条蛊纹,脸部上汇于眉心,下顺至脖颈,既有中原链气者古韵,又兼顾苗疆之神秘。
秦叔觉得,很好看。
记得小时候,她刚成功习得这蛊纹时,被这模样吓到了,每天追着自己问好几次,这样是不是很丑。
刘姨脚尖踮起,双臂侧举,掌心朝上。
伴随着这一轻微姿态变化,三人所站之山峰崖壁上,出现了密密麻麻、难以计数的黑色孔洞,一只只好似刚孵化出来的蛊虫,自里头钻出,不断爬行、攀附,如同挂上了一条黑色的瀑布。
秦叔扭动了两下脖子,发出些许脆响,身上九条恶蛟虚影已经浮出,却因身上衣服遮掩,无法呈现。
刘姨扭头看向秦叔,轻擡下腭。
秦叔点点头,在这轮气场较量中,他主动选择认输。
一如自小到大的每次比试,输的都是他。
可最后,主母选择他去点灯走江时,她亦觉得理所应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