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江侯,我觉得这地儿不错。”
“嗯,三江侯,我看着也可以。”
山大爷拿着把铲子,选了好多个点位挖土,再将里面的土捏出来,放在鼻前仔细嗅着。
刘金霞揣着黄纸,这边点一张,那边抛一串,嘴里念念有词,在询问周围的“小鬼”。
李三江右手托着个旧罗盘,前后左右调转方向,左手做着掐算,时而皱眉,时而严肃。
三人里,派头最好的是李三江,最差的是山大爷,所以李三江的坐斋生意最多,山大爷最少。 可偏偏,要论真本事,能将润生养大的山大爷才是三人里最厉害的,李三江反而是那个垫底。 李追远站在后头,看着三位老人为新窑厂定风水、选址。
少年之所以被喊过来,不是为了听取他的意见,而是在李三江的设想里,他的一切都是留给小远侯的,包括这座窑厂,故而小远侯这个“财主”得到场,财穴才有定数,简而言之,李追远现在是一个被太爷要求,站在三块垒起来的大石头上的吉祥物。
其实,整个思源村就不存在什么自然形胜上的风水宝地。
套用当下的格局,可以理解为,往后三十年,任凭四周再怎么修路开发建工业区,都与这座村子没关系,不会迎来拆迁,村民们的不动产将永远不动。
当然,如果放眼三十年人生幅度,到那时候家里老房子还在,小桥流水农田依旧,也未嚐不是一种更大的幸福。
“那就这儿了,我去跟村里谈。”
李三江下定了主意。
李追远也终于可以从石头上下来。
新窑厂位置在村西北,远离成排成竖的民居,旁边有一条河,能方便小船运输。
李三江中午让刘姨整了一桌小菜,犒劳一下来给自己帮忙的老伙计。
喝酒时,山大爷问李三江打算盖个多大的厂,李三江摆摆手,说自己不知道,小远侯会给自己出图纸,反正大学里啥都教,大学生也啥都会。
这件事具体商议确认下来,还得有一段时间,正好可以让李追远出趟门,把手头上的事清一清,把下一浪也给过完,回家后人手齐全,正式开工。
众人的出行准备已经做好,登山包全都摆在显眼位置,随时可提着出门。
穆秋颖看着陈曦鸢有同款的登山包,眼里流露出一抹羡慕,又自觉地把这份羡慕压了下去。 下午,正式出发。
润生扛起装有穆雪慈遗体的棺材,走出坝子,对润生而言,棺材里有无遗体自他搬运动作上根本看不出来。
李三江和山大爷中午喝得有点醉醺醺的,两个老人坐靠在坝子上,晒着太阳抽着烟。
小远侯下午要出门,李三江是知道的,要不然他也不会急着上午就带着小远侯去选地方,但他见润生的举动,有些好奇地问道:
“润生侯,你这扛棺材......”
旁边的山大爷揉了揉鼻子,目露思索,他今儿到三江侯家时,就闻到了一股味儿,还提醒了三江侯,结果三江侯说这是婷侯做的烟熏肉,他不爱吃这风味,但孩子们喜欢吃。
穆秋颖走过来,跟李三江解释,说是她奶奶一直想要备个寿材,她来到这里,瞧着家里棺材很不错,就想买下来,说着还掏出钱递了过来。
“自家亲戚,用不着这么多,收个成本价。”
李三江把多余的钱递了回去。
山大爷疑惑地问道:“你奶奶,她还活着? “
李三江给山大爷后脑勺拍了一记,骂道:”山炮你真是喝醉了说胡话,有人都走了临时从外地买棺材拉回去的麽? “
李追远在东屋上了香,对柳玉梅道:
”奶奶,我走了。”
柳玉梅:“到了琼崖,一切,以自己为重。 “
本该再加一句”切勿妇人之仁“,可柳玉梅觉得,这话对自家小远,纯属多余。
李追远:“我会的。 “
少年牵着阿璃的手,来与太爷告别。
李三江:“小远侯,你忙你的,等你回来了,太爷这边手续也办好了,咱们开窑建厂,嘿嘿,咱小远侯,以后就是小老板儿。 “
等李追远与阿璃以及一众人都离开后,山大爷撞了撞李三江的胳膊,道:
”三江侯,怎么觉得你年纪越大越能折腾事儿呢?”
“咋滴嘛,我能吃能睡的,正是该出来闯荡给子女挣家业的年纪!”
“你以前怎么骂汉侯一辈子为子女活的,你现在不也一个吊样?”
李三江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又放在面前吹了吹,道:
“你家萌侯啥时候回来啊?”
“萌侯和我电话里说了,她在那边开店呢,说要把盖房子欠你的钱和装修的钱给挣出来,再回来。” “真好啊,俩人一起挣够了钱,再回来结婚,劲往一处使,日子多有盼头。”
“那是。”
“哪像我们家小远侯,我做梦都想给他办事儿呢,可年龄不够,去公家单位也领不了证,唉,只能慢慢等。”
山大爷沉默了。
李三江:“嘿嘿嘿。 “
山大爷忍不住了,瞪着醉红了的眼,伸手去掐李三江的脖子。
到大胡子家,棺材装车,作为车队老板的何申亲自帮忙绑绳固定。
只要价钱给到位,结款痛快,就没什么忌讳不忌讳的。
这年头能跑长途货运的,说是刀口上舔血那是绝对夸张了,但驾驶位底下放钢管放砍刀甚至放一把喷子的,都不算稀奇。
李追远和陈曦鸢走进桃林。
林书友问穆秋颖:“你就不好奇里头什么情况麽? “
穆秋颖摇摇头:”不该去的地方不去。 “
林书友:”你比三只眼聪明。 “
桃林深处,水潭边,清安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潭面倒映出的笨笨正在被罗晓宇教授阵法的画面。 清安放下茶杯,淡淡道:“其实不用那麽麻烦,把这片林子挖去琼崖,事情也就解决了。 “陈曦鸢:......
李追远:“不至于。 ”
清安:“我可警告你,我准你给这片林子挖渠已是我最大的容忍,可你若是想把我挖去那半死不活、奄奄一息的地方,你试试看。 “
李追远:”怎么可能。 “
清安:”不可能? 嗬,你们这种人,对风险的厌恶是刻在骨子里的,斩草除根是你们的执念本能。 “陈曦鸢拿起笛子,准备离开前与清安再合奏一次。
清安摆了摆手:“等你回来吧,到时候你的曲风,会有新的味道。 “
陈曦鸢:”好。 “
与清安告别后,车队出发,行程正式开始。
刚出村道口,沿着马路行驶时,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李追远,隔着车窗,看见了离石南镇不远的路边民房里,聚集了不少年轻人,其中还有石头与虎子的身影。
里面,开着一间游戏机房。
不是周末,没到放学点,俩小子是逃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