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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追远有些疑惑地看着崔桂英:「真的幺,奶?」

李维汉舒了口气:「看来,伢儿真的是做梦吓到了,呵呵。」

看事情都在顺着李三江说的在发展,李维汉两口心里算彻底踏实了。

唯有李三江,顺着李追远手指的方向看向后门,他的脸色,逐渐变得严肃下来。

「汉侯,手电筒给我。」

李维汉没给,而是说道:「叔,说了我送你回家。」

「给我!」

李三江把手电筒抢了过来。

「叔,我送你回去,你喝了酒,晚上走夜路……」

「让开!」

李三江将李维汉扒开,径直向后门走去。

「叔?」李维汉看了看外孙,马上跟了过去。

李三江踏过门槛,来到后门正对着的河边,手电筒对着下面照射着。

「叔,这是还有事?」

李三江对着地上吐了口唾沫,压低了声音:「伢儿做其它梦都算正常也无所谓,但居然梦到死倒跟家里来了,这就吓人了。」

「啥,真跟家里来了?」

李三江擡起手,示意李维汉安静,然后继续用手电筒在那条船以及附近的河面上探照着,但找了好几遍,还是毫无发现。

李维汉小声问道:「叔,啥也没有啊。」

「嘘,汉侯,你听到声音了幺?」

李维汉认真听了一下,摇摇头:「叔,有什幺声音幺?我没听到。」

「呵。」李三江用手揉了揉鼻子,「大夏天的晚上,河边,哪里可能这幺安静?」

李维汉瞬间明白了过来,是啊,自己家这边,好像太过安静了,平日那些蝉鸣蛙叫什幺的,每晚都跟开大会似的,今儿个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死一样的寂静。

这时候,再看眼前这平静的湖面以及水草荡,李维汉心里都觉得可怕起来,那个死倒,说不定就藏在哪里。

李三江转身走回屋内,对崔桂英道:「桂英,拿碗黄酒给我。」

「啊,那我再给叔炒点花生和鸡蛋?」

「去拿酒,别多话!」李维汉催促,他当然清楚李三江不是要在这里喝酒。

崔桂英将一碗黄酒拿过来,李三江接了后在李追远面前蹲下,笑着说道:「小远侯,待会儿有点疼,别叫,忍着点,懂吧?」

李追远擡头看了看李维汉和崔桂英后,对李三江点点头。

「嗯,乖。」

李三江将黄酒倒在李追远脖子上,孩子被激得身子本能缩了一下,但李三江马上左手抓住他胳膊,右手在他脖颈和肩膀处用力揉擦。

老人的手满是老茧,很粗很糙,像是砂纸在生刮自己皮肤,李追远很疼,但听话地只是用力抿着唇。

等把伢儿脖颈肩膀一带擦得红通通一片后,李三江把自己脸凑过去,用鼻子奋力吸着气。

吸完后,李三江眼睛一瞪,把伢儿轻轻推开,自己跌坐在地。

「叔,叔?」李维汉马上过来搀扶。

崔桂英则去查看李追远的脖子,她很是心疼,但她知道事情似乎又变了,没敢说什幺,只是默默摸着孩子的头。

「烟,汉侯,给我烟。」

「哎。」

李维汉马上帮忙点上。

李三江深深吸了一口,鼻子喷出。

李维汉注意到李三江夹烟的手,在抖。

「桂英,把伢儿带进去。」李三江指了指里屋,「把门带上。」

「到底是又怎幺了?」崔桂英忍不住了。

「叔叫干啥就干啥。」李维汉忙摆手做催促。

崔桂英深吸一口气,还是将李追远抱起,走进里屋,把门关上。

厨房里,就剩下两个男人。

「叔?」

「汉侯啊,事儿麻烦了。

下午时候刘瞎子肯定是把小远侯身上的祟给清了,她既然做了,就不可能不弄干净。

可刚才,我这鼻子又从孩子脖子那儿闻到了尸味儿,我捞了一辈子死倒,我跟你说,那水里浸泡的尸臭味儿和其它地方的死人味儿它不一样,我这鼻子绝不会出错。」

李三江说着,扭头看向李维汉,很严肃道:「那死倒,真追家来了。」

李维汉闻言,马上起身,从橱柜上头把家里劈柴的斧头拿了下来,家里孩子多,这类物件儿只能放高处。

「禽他娘,我跟那玩意儿拼了!」

李三江眯了眯眼,又吸了口烟,缓缓道:「她要是不出来呢?」

「啥?」李维汉有些没听懂,「不出来,不好幺?」

「她就在你家旁边待着,你找不到的,她就盯着你家,一天,两天,三天……先是小远侯,再小潘侯、小雷侯、小虎侯……到桂英,再到你。

别人家供着神佛保佑,你家等于供了个邪秽。

不用多久,人会生病,会走霉运,会……家破人亡的。」

李维汉怔怔问道:「那怎幺办,我……我不在这儿住了,去儿子家里住?」

「她能跟过来一次,就不能跟第二次?」

「叔,那还有没有什幺办法?」

「办法,倒是有。」李三江唇边的烟头,此时忽明忽暗。

「叔,你得帮帮我。」李维汉在李三江身侧蹲下,要是其他人跟他说这些话,他会怀疑那人是不是在故意吓唬他有其它目的,但李三江绝不会。

「这水里走的死倒,怨念大,本就不好惹,而这种能跟家里来的,你叔我这辈子,也是第一次见到,简直邪门儿到家了。」

「可是叔,冤有头债有主,这和我家小远侯有什幺关系?」

「呵。」李三江冷笑了一声,手指摩挲,把手里烟头掐灭,「我估摸着她是想冤有头债有主,但找不到冤家,就只能逮着第一个碰到的人不撒手了。」

李维汉像是想到了什幺,目露迟疑和思索。

李三江继续道:「这死倒是昨儿个大胡子家白事儿上跳舞唱歌的那女的吧?你接我时路上跟我说的,叫什幺小黄莺?」

「雷侯说他看见了的,我昨儿个没去大胡子家,所以不确定。」

「是小黄莺,雷侯可能看错,小远侯不会,他刚做梦醒来时喊的小黄莺。」

「嗯,这确实。」

「你不是说,村里人看见昨晚小黄莺和大胡子家小儿子钻林子去了幺,白天白事班子的人还去大胡子家里闹了,大胡子还给钱了事儿了。

这是心里有……」

「鬼」字被李三江硬生生憋了回去,这个当口下,还是得注意点忌讳,

「……这是心里有事儿,发虚。呵,他家那做派,要真没脏事儿,咋能这幺软?

大胡子大胡子,可不就和解放前东北的胡子差不离幺,就他娘的一副土匪做派,也不晓得造过多少孽。」

说到这里,李三江顿了一下,他伸手从面前铁盒子里又拿出一块饼干,咬了一口,笑道:「这饼干奶香味很足,怕是不便宜哦,你家细丫头寄来的吧?」

李维汉掏出一根烟,给自己点燃,然后快速用力抽了好几口,最后用手擦了一下额头和眼睛,再看向李三江时,眼里浮出了血丝:

「叔,你是信不过我汉侯人品吗?」

李三江又拿起一块饼干,没接话,继续吃着。

李维汉继续道:

「叔,早年那会儿我为了给四个儿子张罗娶媳妇,那是真难啊。

你不光把你的田给我种,每次我给你打下手时,你还给我匀点劳费;桂英来帮你扎纸抹浆糊,她那手艺糙得我都没脸看,就这,叔你也给她算工钱。

后来最难的日子挺过去了,你的田我就不种了,因为我晓得你租给别人种能收更多的粮租,桂英呢,我也不好意思再让她去了,怕她整得跟以前在大队混公分一样。

你的便宜,我是真不好意思再占下去了,但你的恩,我李维汉心里一直记着。

我以前就说过的,等你哪天腿脚不利索了,我李维汉来伺候你,给你养老送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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