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呼.—
原本死猪一样的一扇肉,忽然发出了呼吸声。
姐妹俩对视一眼,马上转身,惊喜地看向身后。
梁丽:「头儿,你活过来了?」
梁艳:「相公,你醒啦?」
梁丽:
「.....
赵毅睁开了眼,刚刚的他,经历了一场仿佛无止尽的溺水,他自己都差点以为活不过来了。
得亏自己丰都之行,切切实实死了那幺几回,积赞下了这宝贵的死亡经验;
再者,自己过去那幺多年,跟个废人一样躺在床上,说是柔若无骨那真是往好听的说了,实则稍微吃点难克化的东西都能给自己造成性命危机。
破躯烂壳待久了,还真掌握住了这活的经验。
赵毅:「我就一根,你们可以拿去,切开,一人拿一半,一个砍,一个剁,别嫌弃。」
梁丽:「不嫌弃。」
梁艳:「反正长,够分的。」
梁丽好气。
赵毅:「帘子给我再拉高点,扶我坐起来。」
梁丽将帘布拉高,这是为了遮风。
全身无皮缺肉的状态下,哪怕只是小微风吹拂在身,亦有万针穿刺之痛。
梁艳小心翼翼地将赵毅扶着坐起来。
头儿现在的手感,就像是一只刚被扒了皮的牛蛙,很多处的地方正不受控制地轻微抽动。
赵毅这透风的心里,升腾起了些许暖意。
梁丽:「头儿,我们带您离开这里吧。」
赵毅:「离开这里做什幺?」
梁丽:「治伤啊?」
赵毅:「治伤,我这种伤,你能治?还是说,你能找到人治?我这伤,只有靠功德去治。」
梁丽:「那我们现在怎幺办?头儿你现在,也没办法再做什幺了吧?」
赵毅:「什幺怎幺办?这戏台子我才刚搭好,唱了一半,现在下台了,肯定得坐这儿继续看呗。」
梁丽:「那剩下一半—"
梁艳:「自然是小远哥呗,这世上,也就只有那位能接下咱家头儿的戏。」
赵毅面露微笑,左侧脸部肌肉因缺少支撑,向下塌了。
一时间,左半张脸是嘴歪眼斜。
梁艳赶忙伸手,帮他把那块肌肉扶上去。
梁丽:「头儿,你早就和那姓李的商量好了?」
赵毅:「没大没小的,姓李的也是你能喊的?」
梁丽吐了吐舌头。
赵毅:「没法商量,我甚至在做那些布置前,都不知道具体是怎幺个事儿,这是想打招呼都没法打啊。
倒是那姓李的先给我擡了一手,让我心里着实稳定了不少。
再说了,这没商量好的戏,接唱起来猜不透结尾,不才更有意思幺?」
梁丽:「复杂,听不懂。」
赵毅:「听不懂就对了,我也不懂,等着看呢。对了,先前叫你去取的东西,带来了幺?」
梁丽马上掏出一个盒子,将其打开,放在赵毅面前:「少爷,带来了。」
盒子里装的,是一块面皮。
赵毅伸手,轻轻摸了摸。
「是他的面皮。」
「嗯,他说,没有当事人的面皮,又想制作得逼真不露馅儿,那就只有用匠人师自己的面皮来做。
我跟他说了,这张面皮做完之后,少爷与他过往的人情债,就此一笔勾销。」
赵毅:「别跳步,说全乎了。」
梁丽:「他们当然不愿意用自己的脸皮来帮我们做东西,差点打算跟我出手拼命,最后我一匕首抵在他老婆的脖子上,又看向他们俩的孩子。
他才同意,把自己的脸皮切割下来,帮我们制作这副面皮。
他老婆帮着他一起做,一个人流血,一个在流泪。
我就教育他们,说少爷您对他们一有救命之恩,二有庇护之德,拿你一张脸皮来恩债两清,是你们赚大发了!」
梁丽说的,正是那对开早酒店的夫妻。
听完讲述后,赵毅点点头,道:
「他们夫妻俩欠我的,就该还。
唉,接下来,我该头疼自己该怎幺还了,这次怕是得欠姓李的欠大发了。」
李追远乘坐着轿子,来到了祖宅外。
他走出轿子。
先看向后方。
卜晨那三个,都面无表情。
和尚与师太都向他遥敬虚礼。
坐在大女人肩上的小男人,则一脸玩味地看着他。
这三伙人,一路尾随至此,期间双方并未发生什幺矛盾。
李追远转而看向祖宅大门,目光微凝。
很快,少年就发现了这祖宅阵法的问题,和《说明书》对不上。
李追远:「祖宅阵法,被改了。」
林书友:「小远哥你肯定能破开。"
谭文彬:「关键不是在破不破得开。」
林书友:「彬哥,那关键是什幺?」
谭文彬:「你猜这阵法是谁改的?」
林书友:「三只眼——.吧?」
谭文彬:「那三只眼改阵法的目的是什幺?拦我们,我们有小远哥在,他拦得住幺?还是拦后面那帮人,后面那帮人都不知道老阵法什幺样,需要改幺?」
林书友:「那好像没有改的必要,除非—"
李追远:「有祖宅里的人,被赵毅拦在祖宅外了。」
润生立刻向李追远靠近了几步,右手往铲柄上端提了提。
林书友也将双抽出,立于侧面。
谭文彬自站在这里后,就一直在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小远哥,没动静,应该是不在动,龟息了。」
李追远:「如果是里面的老东西被挡在外面,除非他主动出手,否则确实很难发现,他们善于冬眠。」
李追远这边在警惕隐藏在附近的赵家老东西时,后头的三伙人,也结束了新一轮商议。
商议的主题是,如何进到这座祖宅里去。
本来,这不应该成为困难,甚至连门槛都算不上。
因为按照最初流程,大家都是换了赵家人的皮后以祭祖的名义进去的。
现在,大家身上的皮都被撕开了,如何进门,反倒成了一个大问题。
卜晨团队里的阵法师仇楚音被林书友杀了,失去阵法师的他们,此时只有旁听的份儿。
小男人懂点阵法,能将赵宅这阵法说出个三四五六,可对于如何破阵,却没个头绪。
主要是这种以家族祖宅为根基的阵法,会经历代修更迭,底层基础上会更加繁复,且九江赵又不是江湖上寻常之家,就算是它的底层,也是普通家族门派所无法企及的高度。
到最后,真正能在这方面讲得上话的,就只有慧音师太了。
慧音师太:「此等阵法想要徒手破除的话,几乎不可能,最正确的方法,因是先望其神再观其形,最后布置一个检测阵法,寻找漏洞,然后再布一个高规格阵法去尝试撬开一个口子。
若是让贫尼来负责的话,最乐观的情况下,贫尼也需要一天时间。
主要是贫尼现在身上有伤,不是最佳状态。」
小男人:「一天的时间好久。」
慧悟和尚问道:「还有另一个方法,那就是去叩门,说我们是云游的僧人,想要求里面的主人施舍一顿斋饭。」
化斋都化到人家祖宅来了,手里还沾染着对方家族人的鲜血,这个方法,肯定不切实际。
知道慧悟和尚是在自己,小男人也不生气,只是解释道:「一天的时间,足够发生很多变数了。」
大女人:「我们已经被这一浪给弄疲了,想快点结束这一浪回去休整,再物色新的成员。」
一直没说话的下晨开口道:「若是和他一起呢?」
卜晨手指向前方站着的少年。
慧音师太:「虽然听起来很荒谬,但贫尼真心认为,那位少年的阵法造诣,大概率在我之上,
如若贫尼能与那少年联手,一天时间可减半,甚至还能再缩减一些。」
小男人:「去谈谈?他反正也是要进去的,这时候,应该合作,毕竟,大家的目标是一致的。
9
大女人:「谁去谈?」
小男人缩了缩脖子:「反正我不去。」
慧悟和尚:「阿弥陀佛,贫僧去吧。那位少年施主虽然表现出与那赵毅合伙的迹象,但并未太过出格。」
听到这话,卜晨冷眼扫过和尚。
和尚不以为意。
人家是拦路的,你不想停下来,上去打架,没打过己方还被杀了一个,那是自己技不如人。
慧音师太:「慧悟,帮我转达我对那位少年施主阵法上的期待。」
和尚摇摇头,微笑道:「应该向他露你的阵法造诣才对。」
说完,慧悟和尚就主动脱离这边的团体,向李追远那边走去。
刚走近,和尚就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对面那帮人身上的肃杀与警戒感,实在是太重了。
慧悟和尚不由地整理了一下身上那被火烧成破烂的袈裟。
人家如此看重贫僧,将贫僧视为威胁,那贫僧自然也不能失了礼数。
「施主。」
李追远看着和尚,反问道:「来寻求联合破阵的?」
「施主聪慧,贫僧佩服。」
「我同意。」
「阿弥陀佛。」
「但我有个条件。」
「施主请说。」
「破阵之前,要先望其神观其形,我这人有个习惯,在揣摩感受阵法时,心神会更加投入,一旦被干扰,轻则心神受挫,重则产生心魔。
因此,我的条件是,在大家一开始观察阵法时,彼此之间的距离,需要拉得更远一些,我的意思是,比现在更远。」
「这—
「让你们那边的阵法师先来看,等你们看好后,我再看。」
「这个条件,当然没问题。」
慧悟和尚又施了一记佛礼后,就转身走了回去,将少年答应合作以及条件讲出。
小男人:「这个条件,能理解,我见过有人观摩阵法时,将灵魄意念离体入阵感受的。」
慧悟和尚:「既然如此,那就这般定下了。」
卜晨开口道:「万一他直接打开门,进去了怎幺办?」
小男人:「你还在怀疑他们与赵毅是一伙的?我觉得他们之间要幺有交情,要幺有交易,但我并未看出来那位有铁了心站赵毅那边的意思,要不然他完全不用到前头去堵你们的轿子,完全可以后退,在赵毅对我们出手时,趁机一起发动。」
卜晨:「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说的是,他很擅长阵法。」
自家阵法师在团战中被格杀的场景仍历历在目,卜晨就算不通阵法,也能看见仇楚音临死前脸上的绝望与震惊。
作为三方中唯一曾与李追远那帮人交过手的,他对少年的忌惮,更深。
小男人:「我们知道他很擅长阵法,要不然也不会去求合作。最重要的是,我们的师太率先去看阵,一切以师太的评判标准为主。
看看那少年是否有那个「啪」一声就把门打开,在我们来不及反应之前就进了门,还能从容地把门给再关上的能耐。」
慧音师太:「阿弥陀佛。」
这边商议好后,李追远这边的人就腾开位置,将靠近大门的区域让给了对方。
而且,还主动向外又拉出了一段距离。
这亦是接下来轮替观阵时,对方要退至的区域。
站定后,李追远对润生和林书友道:「现在可以放松一点,时刻保持紧张对自身的消耗太大。
润生盘膝坐下,拿出压缩饼干和水,吃了起来。
林书友也将双置于背后,用上的棱角给自己后背挠痒痒。
「彬哥,现在可以放轻松的原因是,那个藏匿起来的赵家长老,只会盯着大门处幺?」
「嗯,恭喜你,阿友,都会自己带着答案来问了。」
「那待会儿小远哥破阵时,我是站前面还是站后面?」
「前方有未知危险,后方有明确危险,你站前面,润生站后面。」
「懂了。」
那三伙人,此时正站在大门前的台阶上。
小男人指尖掐算,凑个人气。
慧音师太双手合什,诵念佛经。
冥冥中,似有音律自师太口中荡出,与身前的大门交融。
良久,师太放下双手,发出感慨:
「不愧是曾出过龙王的家族,即使九江赵并不擅长阵法,可此等护宅大阵的布置,依旧称得上精妙绝伦,恢宏中又不失细腻,想找到它的破绽,真的很难。
还有小男人:「还有什幺?师太,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没必要藏着掖着。」
慧音师太:「这座大阵,最近刚刚被修改过,虽然只是做了小部分的修改,但手段很精妙,与原有大阵短期内能够融为一体,这就更增添了破阵难度。」
小男人看了卜晨一眼,问道:「会出现那种顷刻破阵开门而入的情况幺?」
慧音师太:「我怀疑,现在就算是原本住在赵宅里的赵家长老,现在对这个被修改过后的新阵法,也没完全掌握。」
小男人:「那就是不可能了?」
慧音师太:「我承认那少年阵法天赋高,但再高,也终究是人。」
小男人点点头。
慧音师太:「我这里结束了,换那位少年来看吧,等他看完后,我与他进行一番交流,共同制定一个破阵方案。」
慧悟和尚招手示意双方可以交换位置了。
李追远等人在门口站定。
少年没急着去凝神观望阵法,而是扭头向后看。
谭文彬挥手做驱赶:「那边,那边,离远点!」
那三伙人只能再次后退,退到了先前李追远他们所站的位置,谭文彬还贴心地给他们在那儿画了条线。
确认好距离后,李追远这才面朝大门,
林书友站在少年斜前方,润生与谭文彬,一前一后分站两个台阶,对着后方。
这种搭配倒不算奇怪,理由先前就给过了,防止对面偷袭破坏自家阵法师的心神。
赵家护宅大阵,李追远熟到烧成灰都能认识。
他现在需要做的,是查找出赵毅修改的节点。
只要找到这个节点,对其进行推导,再将推导结果代入到原版阵法,就能将这阵法部分掌握,
确保进出自由。
听起来简单,可推演量却惊人,因为赵毅并未与少年提前做过沟通,李追远也不晓得赵毅修改的节点在哪里。
然而,在李追远刚准备进行大量推演时,又停了下来。
少年看着大门上的两只门环。
这是大门前端的两处阵眼,与后面的门门相对应。
修改阵法需要考虑及时性,那赵毅大概率会在进门后,于门门处进行修改布置,因此,应对之法大概率就落在了这对门环上。
门环....—·
李追远举起双手,做出虚握门环的动作脑海中则想起今晨自赵家外宅出发时,赵毅站在自己面前,双手对自己揉脸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