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香侯,你带着你妈、翠翠,一起去玩呗,正好三个人,看看瀑布,美得很,跟仙境一样。」
「那田叔你呢?」
「我啊,我就不去了,哪有自个儿回自个儿老家旅游的。」
「这不行的,田叔,这是你摸的奖,我们怎幺好意思要。」
「去问问你妈呗,跟你妈商量商量。」
「这—·行吧,我去问问她,田叔你进来喝点水。」
「不进了不进了,我就在这儿候着,呵呵。」
老田头站在门口,搓着手。
李菊香拿着奖券,进屋找到正坐在那里对着客人给的生辰八字写祭书的刘金霞。
刘金霞写的是草稿。
开端就是拿着一本厚厚的书,照着书上把生辰八字拆解一下;尾端则是固定架构,悼念逝者、
愿其在下面平顺安康的同时偶尔抽空保佑一下活着的子孙。
中间则是经文书里摘抄,道家一段、佛家一段,主打一个看起来很有档次。
刘金霞只做圈画,等自家孙女放学回家后,让她来誉写,翠翠的字现在是写得越来越好看了。
听翠翠说,书法是跟着阿璃姐姐学的,还学了画画,香侯说学校老师也夸奖翠翠很有画画天赋。
「妈,田叔又来了,这是他摸到的奖券。」
李菊香把奖券递给母亲,将田叔的话复述。
刘金霞手里拿着奖券,擡起头,对着窗户里投射进来的阳光,像是在验真假钞一样。
「妈,你这是做什幺。」
「在看看是真是假,这年头造假的骗子多得很。」
「瞧你说的,田叔哪里可能是这样的人。」
「这可说不准,三人游,这世上哪里有这幺巧的事,保不齐是打算给咱一家三代全打包拐了发卖去。」
「妈,你是越说越离谱了。」
「防人之心不可无,好端端的,你说他干嘛给咱家送这个。」
李菊香嘴角憋着笑:「妈,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刘金霞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自己闺女:「我都这一把年纪了,咋可能还想着这个,这不是胡来幺?
现在日子挺好过的,小钱赚着,小牌打着,我是嫌自己活得太舒坦了,非得再给自己抱回来一个遗像框?
管他是个啥念头,这都与咱没关系,搭理他,让他一个人继续发痴去。」
李菊香拿着奖券出去了。
刘金霞继续翻起经书,划线。
不一会儿,李菊香又回来了。
「妈。」
「他走了?」
「田叔说,除了豪华三日游外,还有冰箱彩电大沙发。」
「啥?」
「不过这个得到九江那边的领奖处领,还得本人拿着这奖券去兑。」
「越说越离谱了!」刘金霞站起身,气得骂道,「这老东西,是真铁了心地要拐卖人口啊!」
这年头,虽说家电不用再凭票买了,但价格仍不低,在普通农村家庭算得上是大件了。
刘金霞绕出书桌,走出房间,直奔自家瓷缸。
李菊香见状,只能先跑出来,示意老田头赶紧跑,再不跑,她妈要留着大粪出来了。
老田头还想留下来解释,这是少爷交给他必须完成的任务。
可擡头一看,刘金霞真举着一个长粪勺走了出来。
老田头:「金霞啊,这是真的—"
刘金霞毫不犹豫,朝着这里,挥起粪勺。
老田头吓得马上转身开遛。
「哗啦啦———」"
一大片液体,洒在了坝前门口。
不过不是粪,而是水。
刘金霞把粪勺往边上一丢,叉着腰,没好气地看着落荒而逃的老田头。
在下午的牌桌上,刘金霞把这件事讲了出来。
花婆子直接道:「老骗子,没安好心!」
王莲也是担心道:「别去了,万一呢。」
主要是老田头在村儿里的初始身份是九江赵氏杂技团的一员。
一开始还坐着轮椅,后来健步如飞了,直接把形象拉低到和城里装残疾讨钱的那一档。
杂技团的年轻人走了,老田头没走,偶尔还会在李三江这里混吃混喝,总之,这人上上下下都写满了不靠谱。
唯一的优项,也就是皮囊还不错,新衣服一穿,头发一梳,往那儿一站,确实很有派头。
农村里这个年龄的老头,基本都开始缩水驼背了,老田头还真属于鹤立老头群。
可模样好看点,又不能当饭吃,老太太们早就过了风花雪月的年纪。
外地来的,没正经活儿干,没宅基地,没责任田,还是个酒蒙子,辛辛苦苦把公婆送走了,把子女养大了,临老还要接一个老头儿回来继续伺候?何苦来哉。
老姊妹们都在声讨着,唯独柳玉梅没说话。
不过她是老姊妹里的主心骨,花婆子特意顺了一嘴:
「柳家姐姐,你说呢?」
柳玉梅:「好事儿,去呗,三件套呢,也值不少钱。」
一时间,另外仁姊妹全都沉默了。
最后,还是刘金霞汕汕道:「柳家姐姐,真去啊?
柳玉梅:「他昨儿个和李三江喝酒时,说了这事,奖券我也看过了,是真的,去了就能领东西,假不了。」
柳玉梅的话,在这儿就是「圣旨」。
她说是真的,那三个老太太们马上就一改先前论调。
花婆子:「天,老东西还真舍得哟!」
王莲:「对咱霞侯姐姐还真是下血本。」
刘金霞用力压了压嘴角,让自己不至于笑出来。
无论年纪大小,虚荣心都是有的。
但刘金霞脑子还是很清醒:
「我家又不缺这个,他摸的奖他自个儿拿去,我又不稀罕。」
柳玉梅也懒得继续劝说,她只知道老田头是赵毅的人,赵毅再离谱也不至于干拐卖人口的事。
二楼,房间里。
阿璃正在做着手工。
旁边,翠翠正在认真画画,一只五彩山鸡,被她勾画得很是灵动。
但翠翠并不满意,也没骄傲,因为她临募的,是阿璃刚画好的凤凰。
这时,翠翠忽然发出一声痛呼,她放下画笔,左手抓住自己右手手腕,镯子下,呈现出一圈淤青。
「好疼—」
阿璃停下手中的活儿,看了一眼,就对翠翠伸出手。
翠翠将自己右手递送到阿璃姐姐面前。
「我也不知道是怎幺了,这一块变得—
阿璃右手抓着翠翠的小臂,左手举起先前正用着的紫色小榔头,对着那个镯子,敲下。
「啪!」
镯子裂开,碎落了一地。
翠翠被吓到了,然后双眼起雾,不受控制地大哭起来。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她自幼没什幺朋友,不仅村里同龄孩子不和她玩,连大人都不待见她,觉得她去了哪家坝子就会给哪家带来晦气。
哪怕现在跳级上学后,有新朋友和新同学了,但在她眼里,那时候能与自己一起玩,不嫌弃自已的远侯哥哥和阿璃姐姐是最特殊的。
这个镯子是阿璃姐姐亲自给自己做的,是她最最珍惜的礼物,自从戴上去后,就从未摘下来过可就这幺眨眼间,镯子就被毁了。
翠翠不是在怪阿璃,她这哭得,很纯粹。
楼下打牌的老太太们,听到了楼上传来的哭声。
这种场景,其实很常见,鲜有孩子们一起玩时,最后不哭的。
但在这里,却是相当罕见。
刘金霞「咯咯咯」笑起来,对柳玉梅道:「我家翠翠被柳姐姐家阿璃给弄哭了?」
柳玉梅也笑了起来,她也觉得这事很有趣。
甚至,柳玉梅已经在脑海中想像,自家阿璃生气了,把翠翠一把推到地上,恶狠狠地盯着她。
可怎幺想都觉得不可能是真的。
恰好下一把刘金霞轮空,她就上楼去看一看。
「翠侯啊,翠侯啊——"」
听到奶奶的声音,翠翠马上从伤心情绪里清醒,迅速将地上的碎镯子收起,用力擦了擦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