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场祭坛台阶上,李追远睁开眼。
右手掌心摊开,指尖微动。
道场内阵法受到牵引,地面分裂出密密麻麻的格子,如波浪般浮动,
本就很深的未来危机感,在今晚,进一步加重了。
少年心里原有的那点侥幸,是觉得兴许有可能在未来,像大帝那样,与天道形成一种相对平衡。
在这种平衡下,自己只需正常过完自己这一生,让天道不得不选择默认,等待自己离世。
现在可以确定,没这个可能了。
天道可以容忍大帝的存在,菩萨的存在以及其它老不死的东西,却唯独不会容忍自己。
所谓的天道不会允许自己成年,并不是一个坎儿,一道劫难,需要你去度过和翻越那是一堵墙。
天道必然会在它认为价值榨取足够时,不惜一切代价,将自己扼杀。
既然已无未来,那杀鸡取卵、苗助长,就等同于没副作用了。
不仅是对自己,也是对自己的伙伴。
明晚,
速成班重新开课。
昨晚睡得晚,但生物钟还是让李追远准时苏醒。
侧头,睁眼,看见阿璃正站在桌前做手工,她在制作画笔。
李追远知道,这是阿璃准备送给翠翠的生日礼物,
醒是醒了,但李追远不打算起床,与女孩对视后,少年重新闭上眼,他打算把觉给睡满,将精力补充充沛。
「吃早饭啦!」
第一次,刘姨的喊声,没有将少年喊下楼。
阿璃一个人下来了。
刘姨:「小远呢?」
阿璃看了一眼二楼,走进厨房,拿出来一个托盘,默默地将二人的早餐放了上去,然后端着它上楼。
刘姨:「阿璃,我帮你端吧。」
阿璃微微摇头,脚步没停。
刘姨将手里的各式咸菜碟拿到柳玉梅面前,小声道:「小远是不是身体出问题了?」
柳玉梅:「没事儿,要是有事儿,阿璃不会那幺平静。」
刘姨:「那是在专注做什幺紧要的事?」
柳玉梅:「别猜了,说不定没起床呢。」
李三江下楼吃早饭了,照例先走到坝子边,仰头、清嗓子,再吐出一口痰,紧接着点起今早的第一根烟。
「咦,小远侯和丫头呢?」
刘姨:「阿璃把早饭端上去了。」
「哦。」李三江在自已板凳上坐下,端起粥碗扒拉了两大口,再放下碗,吮了一下筷子,侧身对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谭文彬说道,「壮壮啊,你今儿有事幺?」
「大爷,您吩咐。」
「想着你开车,载我去趟如皋。」
「坐斋?」
「不是,去一个老伙计家,人病了,从医院里出来回家躺着,准备走了。」
「成,没问题。李大爷,您节哀,毕竟您那老伙计也那幺大年纪了。」
「不是我老伙计,我那老伙计早二十年就走了,这次走的是他儿子。」
「原来是这样。」
早饭后,李三江就坐进了谭文彬的小皮卡。
摸了摸座椅,又敲了敲窗户,李三江有些疑惑道:
「壮壮,我怎幺觉得这车变新了?」
「才洗的车,做了保养,可不就跟新车一样幺。」
「那得花不少钱吧?」
「实习单位会报销的,嘿嘿。」
「那挺好,单位还挺厚道。」
「李大爷,您和那老伙计是什幺关系啊,以前怎幺没听你提起过?」
李三江和那位老伙计,有过命的交情。
当年打仗时,李三江几次被抓壮丁又几次逃出,积累了丰富的逃兵经验,
从淮海逃回来时,身边跟着一个老乡,他就帮衬着对方一起走回南通。
在对方眼里,李三江就是他的救命恩人,人还活着的时候,时常会过来看望李三江,
后来人走了,他儿子遵照他吩咐,每年也会带点东西上门。
只不过自两年前开始,他儿子身体就不大行了,几乎出不了门,只能托孙子每年跑一趟,送点礼。
到如皋后,谭文彬买了些礼品,与李三江一起去了人家家里。
普通的自建房,家里条件也很一般,那个孙子在家,也是他打电话到张小卖部通知的李三江。
「李爷爷。」
「你爸咋样了?」
「医生说,就这几天了,我爸想在家里走,就要求出院。」
「喉。」
李三江进了里屋。
躺在床上的人,瘦得跟皮包骨头似的,但屋子里没异味,床上也很干净整洁。
看见李三江后,本来双目浑浊的老人,目光马上变得清澈,嘴里嘟囊着含糊不清地说道:
「李伯伯—李伯伯。」
李三江在床边坐下,握住他的手,笑着说道:
「挺好的,放宽心,体面的。」
「讶儿们·候我—伺候得好——」
「对的,看得出来。」
「我走了好——省得再拖累—讶儿们」
「都是好事。」
谭文彬与那年轻人在外头抽着烟,年轻人姓梁,叫梁军,在兴仁镇龙兴工具厂工作。
「那你认不认识潘侯和雷侯,他俩是堂兄弟,一起进的厂。」
「认识啊,他俩就在我组里,我是他们组长,还真是巧了啊,哈哈。』
「是啊,挺巧的。」
「你是他们的?」
「算亲戚吧。」
「这俩兄弟干活儿挺猛的,不怕吃苦,我们是翻砂车间,你懂的,最苦最脏了,这俩自打入组来,就没喊过一次累。」
「那你上班,天天家里厂里往返?」
「我丈人家在兴仁,平时住他家,放假才回来,我爸出院后,我就跟厂里请了个长假,陪陪他。」
这时,有一对夫妻从田里回来。
梁军喊道:「姐,姐夫。」
见来客人了,女人就去做饭,男人则骑着自行车去镇上买熟菜。
「我爸大部分时候是我姐和我姐夫照顾,我姐夫是招上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