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追远:「我们需要时间考虑和商议一下,毕竟,我们是两个人,同不同意是其一,同意后谁来带他,又得是一番拉扯交涉。」
阿公再次喜极而泣,连忙用力点头:「是是是,您说得是,应该的,应该的。」
她年纪不小了,但这种形象,却依旧可以流露出年轻女孩的那种我见犹怜感。
顿了顿,阿公又问道:
「二位贵人,是否需要在村里住下?」
「那就先,住在村里吧,反正这里也很安全,不是幺?」
「当然。我马上让人去安排贵人们住宿的地方,请您放心,我们必然会以最大的诚意来招待二位以及二位的奴仆。」
李追远目光微凝:「是伙伴。」
「是,是伙伴,请您恕罪。」
李追远:「最后一个问题。」
阿公:「您请示下。」
李追远:「为什幺给他取名虞地北。」
阿公:「因为那场灾祸,是由他而起,我希望这一切,在地北这孩子手里,翻转回去。」
李追远站起身,陈曦鸢见状,也跟着站起身。
阿公身体再度旋转扭曲,变回了那个慈祥老人形象,他陪同二人走到楼梯口,对站在楼梯中间,受禁制影响,什幺都没能听到的虞地北吩咐道:
「给二位贵客以及他们的伙伴,安排好住处,尽心招待。」
「是,阿公。」虞地北面露笑容,擡头,看见走下来的陈曦鸢时,脸一下子更红了,慌忙间马上避开视线,略显局促道,「请二位跟我来。」
李追远和陈曦鸢下来后,谭文彬、润生以及林书友,也都纷纷跟上。
二楼里狮爷重重舒了口气,瘫坐到身下凳子上。
豹子伸出爪子,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脑袋处稀疏的毛发,已经被冷汗打湿,
阿公走了下来,站在了二楼。
狮爷:「那伙人的仆人,很可怕,他们做主人的,只会更强。」
阿公:「叫伙伴。」
狮爷:「嗯?」
阿公:「再被他听到你用仆人这种词汇称呼他的人,他会把你皮扒了的。」
狮爷:「连被警告的机会,都没有幺?」
阿公:「有,但警告的次数,已经被用光了。」
狮爷:「做人,真麻烦。」
豹子尾巴抽打在地板上,发出「砰砰砰」的声响,示意说得对。
阿公面露笑容: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虞家,有救了,我们曾经的那个虞家,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要回来了。」
虞地北带路,众人行走在村子里,去往住所。
谭文彬上前,走到小远哥身边。
林书友觉得,彬哥应该是和小远哥连了红线,这会儿正在汇报消息。
这时,虞地北转过身,像做贼似的,指了指拐角处:「就是那里,我住的屋子,里面很宽,
也收拾得很干净,诸位住进去后,我就去祠堂里住,不会打扰诸位。」
他话说得很快,像是舌头烫嘴,说完后马上扭头看向前方,脖子位置都红了。
林书友用肩膀撞了撞身边的润生:「我发现,他不是不敢看小远哥,而是不敢看那位,难道他对那位动心了?」
润生:「上次没见你这幺敏锐。」
林书友:「什幺上次?」
润生:「在大学里时。」
林书友:「"
虞地北将门打开,请众人进去,他本人则站在屋门外。
「诸位,阿公吩咐了,若是有什幺需要,请尽管与我说,只要在村里能办到的,我肯定满足。」
其余人都进去了,李追远则转过身,站在门口,与虞地北站得很近。
李追远:「听你阿公说,你很喜欢看书?」
虞地北点点头:「是会看一点,但村里的书不多,爷叔去外面接孩子回村时,有时会捎带一些回来。我对外面世界的了解,基本都是通过这些。」
李追远:「我来自外面。」
虞地北:「对,那些书,你应该是不感兴趣的。」
李追远:「我也喜欢看书。」
虞地北:「那——."
李追远:「这里,有没有一些外面看不到的书?」
虞地北:「你指的是,我虞家的功法和秘籍幺?」
李追远:「嗯。」
虞地北:「你早说啊,没问题,我这就去祠堂给你取来,要多少?」
李追远:「我看书很快,越多越好,在这里也没其它娱乐。」
虞地北:「好,我去喊村里的老马叔,让它来帮忙驮运。」
李追远:「谢谢。」
虞地北:「你太客气了。」
这时,已经走进屋里的陈曦鸢,折返走回,来至少年身后。
虞地北刚刚消散下去的脸,在看见陈曦鸢后,立马又被煮沸了。
「我去给你驮书!」
他马上转身,有些心慌地向外走去,走出了同手同脚。
看着他的背影,李追远擡起右手。
虞地北在村里的地位很特殊,享有较高待遇,所以他住的屋子里,也有禁制存在。
少年打算先将这里的禁制破开,再临时布置一个简易隔绝阵法以方便说话。
只是,少年这里还没来得及做这些,域就再度展开,隔绝了少年与这栋屋子之间的感知。
陈曦鸢比少年所预料的,还要心急。
「你所说的考虑商议,是不是只是敷衍的借口,其实,你早就决定好了,不打算让他来拜我,
也不打算让他去拜你?」
「嗯。」
「为什幺?」陈曦鸢打开少年背上的登山包,在里头翻找。
李追远伸手摸向侧包,很快,手里出现了一罐健力宝。
「噗味。」
陈曦鸢伸手就要去拿:「谢谢,你怎幺知道我——」
李追远自己喝了一口。
陈曦鸢:「给我也喝一口。」
李追远:「太甜了,你不喜欢。」
陈曦鸢:「喝了果酿后,感觉有点口干。」
李追远:「你觉得这里怎幺样?」
陈曦鸢:「我觉得他们过得很好,也觉得他们过得好难。」
李追远:「没错,将我们引到这里来的,是浪花。但这依旧无法改变,我们进来得太过容易了这一事实。」
陈曦鸢:「可是,这里最强的就是那个虞地北,而他,应该不通阵法,毕竟一个人看书学习,
精力与效率有限。
至于二楼的那两头,以及那位女阿公,他们三个的实力水平,其实也就那样。
这里,不可能布置下很难进入的禁制,尤其是对你来说。
再者,他们之所以能一直安全地躲避在这里,已经给出过很合理的理由了。」
李追远:「可是,你不觉得这些理由,实在是太合理了幺?」
陈曦鸢:「我这方面的经验比你差,所以,是哪里我没留意到幺?」
李追远:「我相信虞家研究出了血奇这种拥有特殊能力的妖兽,其目的是感应散落在外的虞家人,用以接应与施救。
那你告诉我,虞家继续研究破解血奇的方法,目的是为了什幺?」
陈曦鸢目露思索。
李追远:「每一项研究,都得花费极大的人力物力,他们都研究到靠特殊命格来破解了,这试错成本,到底得有多大?
以前的虞家,没动机去研究这个;变天后的虞家,就更不可能去研究。」
研究如何通过找寻特殊命格的人生孩子,用以确保自己的后代不被家族感应察觉到。
能主导研究方向的,在虞家的地位必然不会低,可谁敢提出这个研究方向,都会被立刻怀疑你是不是要背叛家族,怕自己这一脉被清算干净?
陈曦鸢:「你说得没错,血奇是虞家培育出的,那虞家就没理由再去研究破解血奇的方法。」
李追远:「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方法本身,就是无效的。」
陈曦鸢立刻目光一凝,向屋外浚巡。
李追远:「当然,也可以是有效的,因为是否有效与无效,完全取决于现在这个畜生虞家的反应。
它去抓人了,就说明无效;它只要不去抓,站在这个村子的视角,它就是有效的。」
陈曦鸢:「可我觉得,阿公她不像是——"
李追远:「阿公不是,要不然,我也不敢喝她倒的酒和提供的饭菜。
这世上,最令人信服的谎言,就是真话。
阿公的视角和她的经历,以及她的初衷和本心,都是真的,没丝毫掺假。
但她是育婴堂里的蜘蛛精,所以无论是命格代孕法,还是她跟我们提的拜我们为龙王跟随我们走江,都不是她那个层次能接触到的东西,肯定是有人转告给她的。」
陈曦鸢:「黄将军。」
李追远:「这里最大的问题就在这里,如果你是那位黄将军,你忠诚于曾经的虞家,在虞家遭遇灾祸的那一晚,你冲进了育婴堂,
接下来,你会怎幺选?
是掩护一个层次实力都很低的蜘蛛精,让她抱着一批孩子离开呢,还是干脆自己抱起孩子冲出虞家祖宅?
如果这里是由那位黄将军来建设的话,他肯定能建设得更好,也能教得更好,方方面面,他都比那位阿公,有优势得太多。」
陈曦鸢:「可是,黄将军如果留在虞家潜伏的话,能带来更大收益。」
李追远:「黄将军的妖族能力,是开天眼,可以预测未来幺?
他知道未来会有这一天,天道会对变了质的虞家出手,而虞家后人血脉里,会诞生虞地北这样可担当再塑虞家使命的天才?」
陈曦莺:「没错,他不该把这个责任,交给阿公的,阿公应该在二楼,他在三楼才对。」
说着,陈曦鸢伸出手,从李追远手里将健力宝拿了过来。
李追远想挪开手,却发现自己的手动不了。
饮料被夺走了,陈曦鸢喝了好几大口。
李追远:「下不为例。」
陈曦鸢:「这里没店可以买,等出去后,我买一箱还给你。」
李追远:「我指的是,通过域,限制我的活动。」
「我错了,对不起。」陈曦鸢弯下腰,把脸凑到李追远脸旁,她的道歉很诚恳,「我只是觉得,你不止长得很好看,脑子也好聪明,真的是好喜欢你,就忍不住想逗逗你,也就忽略掉了你的身份背景。
你知道幺,我一直都想有一个弟弟,可惜,我爸妈只有我一个孩子,我其他叔伯们,倒是都生了很多。
我爷爷还说,是因为我的原因。
你别生气了,原谅我,好不好?」
「我没有生气。」
「一般生气的人才会说这句。」
「谢谢。」
陈曦鸢:「但你是怎幺想到这幺深入的,我之前过脑子时,都觉得整件事,都很符合逻辑。」
李追远:「你的日子,过得太舒服了,你的江,也走得太顺了。」
陈曦鸢:「那编织出这种谎言的目的,是为什幺呢?」
这时,虞地北回来了,他真的喊来了他的马叔,是一匹驮马。
陈曦鸢解开了域。
「给!」
两麻袋的书,被虞地北卸了下来,放在了地上。
李追远:「你也列个书单,对哪方面感兴趣,我可以誉写下来,给你看。」
「不,不用了。」
「我不喜欢欠人情。」
陈曦鸢:「你就写吧,别客气。」
「那你,随意,都可以,我不挑。」
虞地北逃也似地跑开了,马叔跟在后头追都来不及。
李追远:「你知道幺,你接受谁拜你为龙王走江,那就得为谁担保,在天道面前,承其因果。
而你我出自龙王家,我们背后,本就有龙王门庭作背书。」
陈曦鸢:「你这套理论,我真的是第一次听到,我信你说的是真的,可是,你为什幺要去研究这个?」
李追远:因为若是没有秦柳两家门庭做担保,甚至可能如果就只有一座龙王门庭而不是两个的话,自己可能都不会被天道允许活到现在。
见少年迟迟不回答,陈曦鸢看向远处在被马追着跑的虞地北,感慨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的演技,不比你差,他甚至还能将对我的心动,演绎得恰到好处。」
陈曦鸢怎幺可能没有察觉到青年对自己的心思,毕竟,这是连林书友都能发现的东西。
但她对此毫无感觉,因为这种场景,她经历得太多了。
李追远:「他没在演。」
陈曦鸢:「嗯?」
李追远:「他自出生起,就如白纸一般,实则,早就在不可见的地方,写满了另一个人的人生经历。」
陈曦鸢:「怎幺忽然,玄奥起来了。」
李追远:「他被封存了记忆,只待合适的时候打开,然后他就会变成另一个人。」
陈曦鸢:「这世上居然有邪祟,能拥有这幺诡异的能力?」
李追远:「有的。」
陈曦鸢:「你见过?」
李追远:「我杀过。」
陈曦鸢:「这世上,怎幺会有小弟弟你这种人。你知道幺,我第一次开始感慨,老天的不公平了。
李追远:「老天爷比你想像的,要公平得多。」
陈曦鸢:「既然已经发现这里的不对劲了,你为什幺不直接拒绝,而是选择在这里留下来?」
李追远:「这一浪里,什幺最多?」
陈曦鸢:「龙王门庭的传承者最多,原来你是想——"
李追远:「我想留在这里看看,哪家会这幺幸运,接了这泼天的大机缘。」
陈曦鸢:「你有仇要报?」
李追远:「是有帐要算。」
此时,跑远了的虞地北一边和马叔打闹着一边转过身,装作不经意间看向这里,他想再看看那个女孩。
结果,他发现李追远和陈曦鸢还都站在门口,也正看着他这里。
青年再次像被戳破了小心思一般,脸又红了,同时举起手挥了挥,打了个很尴尬的招呼。
李追远也举起手,朝着他挥了挥。
老狗,
原来,你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将自己—洗白上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