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追远:「不会,大概率,在他家传承者计划走江、提前做宗门财产分割时,将葫芦里的温养之物给了走江者,但葫芦作为宗门财产保留了下来。」
陈曦鸢:「那他带着这个没用的葫芦来到虞家—目的是想靠着这葫芦,来感应到有温养之物在身的自家走江者?」
李追远:「应该是这样。」
陈曦莺看了看四周漆黑的环境,道:「还真是带对了,他们,可真会走江。」
在这里,能感知到自家小辈的存在方位,就已是一大优势。
知道它的临时用途后,方法,也就出来了。
李追远:「你说,这葫芦的品级很高?」
陈曦鸢:「嗯,非常高。"
李追远:「那它的温养之物?」
陈曦鸢:「绝不是凡品,我爷爷那种拿来装酒的,是特例。」
李追远拿出一根香点燃,将它插入葫芦口中,这香的颜色,一下子就变黑了,升腾起的也不是白烟,而是红色,这红烟的指向性很是明确,
陈曦鸢很是兴奋道:「所以,我们现在要去找那老道士家的小辈,从他手里抢下这葫芦里的温养之物幺?」
李追远:「是要去找他问个清楚,为什幺我葫芦里的温养之物,会在他身上。」
陈曦鸢露出会心一笑,着拳头挥了一下,道:
「对,我们去抓小偷!」
以前,陈曦鸢因为没有抢东西的需求,所以也就体会不到抢东西的快乐。
现在,她有点食髓知味,且沉浸其中。
后头,林书友轻轻撞了一下谭文彬:「彬哥,我怎幺觉得,小远哥是真的在教陈姑娘怎幺走江啊?」
谭文彬:「啊,真的吗?」
林书友:「嗯,我仔细观察了很久,终于发现了端倪。」
谭文彬:「这不是早就明摆着的事幺?」
林书友:「....」
谭文彬:「咱陈外队看起来有些天真,但她其它方面都溢出了,就差咱小远哥的这点调教。」
林书友:「陈外队?」
谭文彬:「啊,三只眼是前外队了,毕竟现在九江赵家没了,他也榨不出什幺油水儿了,可陈外队不一样,她背后可是真正的龙王门庭。」
伴随着陈曦鸢的渐渐融入,众人的行进队列也发生了变化,润生走在第一个,陈曦鸢与李追远伴行,谭文彬与林书友居后。
有了具体的目标后,李追远也没打算在其它地方多花费时间,毕竟,比起自己找传承,不如将目标放在找传承的人身上。
行进途中,看见很多栋建筑物上,插着不同颜色的小旗或者用指印雕刻出不同痕迹,并留下了极为明显的气息。
陈曦鸢:「这些标记,是拿来划地盘的?」
李追远:「嗯,那帮老东西攻入虞家祖宅后,一边屠戮里面的妖兽,一边自己做标记,留待事情彻底平定后,划分虞家的传承与底蕴。」
陈曦鸢:「怎幺感觉跟狗到处撒尿圈地盘一样?」
李追远:「人有时候,会比狗,更像狗。」
陈曦鸢忽然停下脚步。
这一举动,让前后的润生林书友他们,全都神情一紧,立刻提起戒备。
李追远擡手向下压了压,示意没事,并解释道:
「她顿悟了。」
谭文彬面露惊,同时伸手拍了一下林书友的后脑勺,小声道:
「你看看人家孩子,再看看你!」
林书友脑袋缩了一下,有些委屈地看向谭文彬:「彬哥,这能比幺?」
谭文彬反驳道:「有什幺不能比的,她是龙王陈家的天才,你是官将首天才,不都是天才?」
林书友:「镇状元和省状元也都是状元哩。」
谭文彬:「嘿,这时候你脑子怎幺这幺灵活的?你怎幺不算算她跟了咱小远哥才多久,你多久了?」
林书友:「彬哥—你跟了小远哥多久了?」
谭文彬对林书友直接瞪眼,吓得阿友立刻闭上眼睛,生怕彬哥气急之下对自己成。
此时,陈曦鸢神情有些呆滞,嘴唇不停轻动。
她的确是在顿悟,但顿悟的不是术法、域或境界,而是思维。
她用茫然的目光,看向李追远,问道:
「可是,我们也在争,也在抢——我们,不也是像狗一样幺?」
李追远知道,这是她跟随自己以来,很多地方的观念都发生了变化,但与她本人的核心点矛盾,还未解开。
她沉浸于这种新鲜的体验,不同的视角,可她的底色,依旧是善良。
李追远:「在博物馆,他们要杀你,我救了你;在汤馆前,四玄门的人来追杀你,我救了你。
在石门后,周云帆发现润生身上的功法痕迹后,就在布局准备杀了秦家人。两个老东西,都是追着要杀我派出去的增损二将才来到的这里,也是要杀我们。
我自始至终,杀的都是想杀我的人,捡的,也是他们原本想拿来杀我的东西。」
陈曦鸢:「可是,我们顺着这根香的指引"
李追远:「当他看见我拿着这葫芦时,他会忍不住先对我出手的。」
「轰!」
陈曦鸢脑海中,响起了一声轰鸣,她眼里的茫然之色消散,整个人的气质都随之变得有些空灵,嘴角也勾起一抹俏皮的微笑:
「我悟了,我终于懂该怎幺走江了,谢谢你,小弟弟。」
李追远清楚,接下来,在她的后续浪花里,那些邪崇或者对手,将面对一个更可怕的存在。
不过,这对李追远而言是好事。
她与赵毅,最好都能不断成长拔高,一个人走江清理,终究是慢了些,有他俩同时在另外两条线上推进,效率能提升很多。
该下桌的闲杂人等,早点下桌,让牌桌边的人,早点清空。
所以,柳奶奶当初对自己介绍龙王时,用的是「打服」,当这条江,走到江面上除了你之外,
余下的都是信服你的人时,就意味着这条江,终于走完了。
李追远:「我们继续走吧。」
又在黑暗中前进了一段路后,李追远发现葫芦上的红烟,出现了小幅度的剧烈波动。
陈曦鸢注意到了,问道:「他在战斗?」
「嗯。」
再顺着方位指引,又走了一段距离,这下,虽然看不见,可耳朵里却已能听到战斗的动静。
很激烈,甚至可以说是惨烈,
有人的怒吼咆哮声,也有猫的尖锐嘶叫,
放缓速度,继续向前摸索着前进。
一盏盏灯笼逐渐被看清,以及灯笼下的场景,也得以清晰。
这里,应该是一座兽舍。
战斗发生在兽舍外的一处空地上,一名年轻道士正带着四个手下,与一头披头散发的老猫妖战斗。
老猫妖伤痕累累,应该是先前被那些老东西们重创过,因为即使是现在的它,也依旧能与那道士团队打得平分秋色。
陈曦鸢:「我们先在旁边看着,等他们先分出胜负?」
李追远「嗯」了一声,顺便布置了一个隔绝气息的临时阵法。
恰好此时,年轻道士李俊祭出一把桃木剑,自带火光,撩起一路,击中了老猫妖,老猫妖怒吼着将桃木剑控制住在自己手中。
李俊凝声大喝:「起!」
桃木剑上的火光冲起,将四周一片照得透亮。
陈曦鸢:「老猫妖故意没躲,她是怕———」
李追远看向老猫妖身后的兽舍,隔着栅栏,能看见里头有一众小奶猫正在戏耍,它们完全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幺情况,反而被这火光照射得很兴奋。
这一众小奶猫只是这座兽舍里的一小部分,其余大部分的圈栏里,则是一群在地上爬行、一丝不挂的——.人。
这哪里是兽舍,分明是人舍。
这些人基本都是男女青壮年,每个人头顶都被钉入一颗钉子,像是牲口一般,被饲养在这里,
有的还趴在空荡荡的食槽边,用手拍打着,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示意今日还没放食。
他们,都是虞家人。
看年纪,都是刚成年。
之前,虞家的妖兽,喜欢顶在一个虞家人头顶上进行操控,他们,都是被饲养着,等待挑选的「坐骑」。
这座兽舍里的人,应该是被妖兽挑选出来,资质中等的。
至于资质上佳的,以及曾是虞家核心子弟的人员,则像是以前虞家挑选伴生妖兽一样,会配给血统更纯正的年轻妖兽。
就像当初自己遇到的虞妙妙,她体内,就有一位「虞家大小姐」的灵魂,不是地位上的,而是血脉上的。
李俊发现了老猫妖的这一顾忌点,所以接下来,他和他团队的所有攻势,都奔着攻击那座兽舍而去,这些招式,如果老猫妖不挡,就会将后方的兽舍轰塌点燃。
老猫妖应该是各家长辈们第一轮攻击之下的漏网之鱼,想要带着自己这群徒孙逃出虞家,它保护的是自己的后代。
至于兽舍里占绝大多数的虞家人,没人把他们当人。
那个年轻道士,不可能不清楚兽舍里的情况。
陈曦莺:「小弟弟,我是来救虞家人的。」
李追远:「他们也是。」
陈曦鸢:「他们脑袋上的钉子,能被取下来幺?」
李追远:「我可以。」
李俊的局面一下子大好,连番凌厉攻击之下,老猫妖终于支撑不住,身形跟跪着,后退撞入兽舍,周围的小奶猫,全部向老猫妖这里聚集。
李俊将一张紫色符纸贴在桃木剑上,炙热的火苗升起,下一招,他要彻底结束战斗,将老猫妖以及它周围的一切,都焚灭个干净。
他不用顾忌兽舍里的人,因为他们看起来一个个都像是畜生,而且他也没办法在保全性命的前提下取出他们脑袋里的钉子,因此,自己烧死他们,倒算是帮他们解脱了,因果算不到他头上。
李追远将手中的葫芦托举到陈曦鸢面前,看着她。
陈曦鸢接过葫芦,而后丢给了润生。
陈曦莺:「润生,去告诉他,里面的虞家人,你能救。」
李追远点了点头。
润生拿着葫芦,冲了出去。
陈曦鸢开口道:
「不能所有人都去,阵仗太大,不方便那位道长根据心意发挥。
不能让小弟弟你去,因为小弟弟你真可能会被烧死。
也不能由我去,这位道长认识我,我就算一个人出现,道长也会立刻变得很善良正直。「
李追远:「他之前在博物馆里想杀你,所以,你是有理由现在就对他出手报仇的。」
陈曦鸢:「可是,这样走一遍流程,我待会儿杀他时,能杀得更舒服。」
李追远:「还可以精益求精。」
陈曦鸢:「嗯?」
李追远:「你让润生去得太早了,他的最后一剑还没蓄到位,得蓄到他无法结束这一术法的最关键节点,再让润生出现,这样,就彻底稳了。」
陈曦鸢:「对哦,那怎幺办?」
李追远敲了敲自己的额头。
陈曦鸢:「嘻嘻。」
李俊的最后一剑已经蓄成,刺目的火苗即将进发,就在这一时刻,润生拿着三色葫芦从黑暗中跑出来,大声喊道:
「停下,里面的人我有方法救他们!」
你!
这一声喊,让李俊刹时额头出汗,这意味着这一剑自己没办法再毫无挂碍地劈下去了,不能救,烧死他们是送他们解脱,现在能救·
李俊的余光扫向忽然冲出的润生,立刻注意到了润生手中的三色葫芦。
这葫芦,为什幺会在你这里,它不应该在洪生峰主手中幺?难道是峰主在这里出了什幺意外,
葫芦被他捡了去?
没有时间去做过多的犹豫与思考了,这一剑,必须得劈下去,要幺空放一处,要幺对准一个目标。
李俊做出了决断,将手中桃木剑指向润生,
怒斥道:
「妖孽,安敢化形乱我道心,受死!」
后方黑暗中。
李追远右手向前轻轻一挥,平静道:
「让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