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南通捞尸李的道场,是由李追远亲自设计、赵毅毁家赞助修建而成。
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且细节品质极高,称得上是一只小金麻雀。
可饶是如此,有些动静,依旧无法遮掩得住。
道场的作用只是让具体源头模糊不可知,可附近感知力敏锐的人,依旧能在第一时间笃定,就在自己周围,发生了某种不祥之事。
一楼西北角,三口棺材整齐摆放。
润生的呼噜仍旧稳定嘹亮。
谭文彬的棺材里忽明忽暗,时不时溢出一缕白烟。
隔壁,林书友忽然自棺内坐起,眼睛睁开,竖瞳将起。
谭文彬:「没事,继续睡。」
林书友又躺了回去。
西屋。
秦叔下了床,一边走向门口一边开口道:
「我去看看。」
隔壁床上原本侧躺着睡觉的刘姨,将身子翻正,幽幽道:
「用你看?」
秦叔正欲开门的手,停住了。
虽然无法洞察具体位置,但在这附近,能搞出且会搞出这种动静的,只有一个人。
秦叔吸了口气,还是将门门拉出。
刘姨的声音再度传来:
「用你管。」
秦叔的手抓住门板,将要打开,目露坚定。
刘姨:
「用你教?」
秦叔最终还是将门门插回,折返坐回自己床边。
内心朴素的江湖道德观,正在与现实产生碰撞。
刘姨又侧身对墙,闭上眼、重新入睡前,又说了一句:
「想想虞家。」
秦叔脱下鞋子,躺回床上,双拳紧。
良久,
闭眼,拳松。
柳玉梅的指尖,正温柔地帮陈曦鸢打理散乱的发丝。
她现在有种亲朋家的孩子,到自己这里来做客的感觉。
以前,她会对这种情绪无感,现在,她发现自己还挺高兴。
忽然间,陈曦鸢身上的域再一次暴动,显然,是察觉到那股不详的气息。
柳玉梅指尖顺势抵住陈曦鸢的眉心,再一次将丫头身上的域压制了回去。
自始至终,柳玉梅嘴角的笑容,就没敛去过。
她无所谓。
转身,走到供桌前,给香炉里插上三根香。
供桌上的这些家伙,是最无私无畏的,所以当年他们集体而出时,未做任何迟疑犹豫。
可他们又是最自私自利,他们知道自己此去之后的后果是什幺,所以他们将她留下了。
不仅是秦老狗在瞒着自己,那段时间,连家里的灵,都没有任何额外动静,显然,他们都在瞒着自己。
呵。
把自己单独留下,不就是因为自己脾气不好这件事,江湖上人尽皆知幺?
有些事儿,别人被逼急了依旧会顾全大局,可自己要是彻底没了退路,是真的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和对方同归于尽。
只有这样的自己,才能撑住摇摇欲坠的门庭。
「你们选择我来看家,而我,选择的是小远。
这孩子,给了我希望,让我能卸下担子,把这日子重新过出滋味。
反正呐,这卸下来的东西,我是不会再扛回去了。
我永远都会支持他,
无论他做什幺。」
大胡子家前的桃林深处。
仍处于琴笛合奏余韵中的清安,将手中的酒坛放下,自顾自地笑了笑:
「这孩子,走得比你更快。」
李追远从道场里走出,阿璃一直站在外面稻田里等待。
少年像是发现了一个新游戏,迫不及待地想跟女孩分享。
「阿璃,我确认好了,以后,我们可以一起玩。」
女孩脸上露出笑容。
牵着阿璃的手,将她送回到东屋门口,门没关,阿璃推门走了进去,女孩转身关门时,与少年目光交汇。
走到卧房,床旁边几张椅子拼到一起,上面铺了一层被褥和一条凉席。
醉酒中的陈曦鸢,把床霸占了。
「阿璃,你睡这里。」
阿璃摇了摇头,拉起一张小板凳,退到卧房外,在板凳上坐下后,女孩将双脚踩在门槛上,闭上眼。
门框似画轴,如同一幅精美的画她早已习惯了这个姿势。
只不过,与过去以这个姿势一坐一整天几乎一动不动所不同的是,现在的她,神情柔和,入睡对她而言,不再是折磨,而是快速通往明天的方式。
柳玉梅微微了一下,虽然自己的孙女不会说话,但她刚刚从孙女身上感受到了对自己的爱护不是刻意、并非强迫,曾经连吃饭都需要自己苦苦劝说的孙女,已经越来越适应自己在现实生活中的角色。
柳玉梅摊开手,床底的剑匣打开,一柄剑飞出,被她抓住。
流线状的玉石蔓延整个剑鞘,大巧无工,演绎着蟒、蛟、龙的蜕变风雨。
柳玉梅将这把剑,放在了陈曦鸢的枕头边。
故人孙女的睡相极差,稍不留神就会塌床破窗。
有这把剑在,可以将她的域一直镇压在体内。
柳玉梅散下云肩,在孙女让给自己的临时床铺上躺了下来。
侧过头,准备弹指去关灯。
坐在门口的阿璃,闭着眼,擡起手,抓住了那条开关绳,向下轻轻一拉。
「啪嗒!」
灯熄了。
村里人,起得早。
尤其是李三江家,因为还要做买卖,所以地里的活儿得从早晚中抠出时间。
秦叔从西屋走出来,先擡头望向天空,紧接着环视四周。
昨晚浓郁的不祥,今早却毫无痕迹,仿佛一切,都只是自己的一场梦臆。
刘姨跟在后头走出来,看着站在那儿发愣的秦叔,故意把昨晚的话,以一种调侃的方式再复述了一遍:
「用你看、用你管、用你教?」
秦叔点了点头。
然后,拿起锄头,扛在肩膀。
润生这时走了出来,蹲到井口边洗漱。
秦叔就又拿了一个锄头,走下了坝子。
润生刷完牙后,双手捧水狠狠拍脸上揉搓一番,随即起身追向秦叔的背影。
刘姨则学着秦叔先前的动作,擡头,看向天空。
千净,非常的干净。
干净得就像是自家小远走江的习惯。
她不知道那孩子是怎幺做到的,她也不需要知道。
她与阿力,虽打小就被老太太放在膝下带大,情同母子、母女,但无论是她还是阿力,其实都更适应于「家生子」的身份。
自己被老太太说眼窝子浅,骨子里有着一抹狠厉,故而老太太不放心把自己放出去,得一直「拴」在身边;
而阿力也被老太太评价为太过迁腐,未生在巅峰秦家却有着秦家先人们一脉相承的一根筋,走江也失败。
他们俩啊,谁都不适合独当一面,就需要一个「主子」,来给他们下达命令。
现在,她和阿力其实都在等,等那个少年结束走江,等那个少年长大,到时候,她能解开围裙、阿力能放下锄头,二人能彻底回归到最适合他们俩的位置。
当刘姨把头低下时,看见身前站着的林书友,也在擡头,望天。
刘姨:「昨晚下了一场雨,没想到今儿早却是个大晴天。」
林书友:「是哦,天很蓝。」
刘姨:「早饭吃多少?」
林书友:「一碗面加个荷包蛋,嘿嘿。」
刘姨伸手,轻轻拍了拍阿友的后脑。
林书友:「刘姨,我来帮你。」
刘姨:「帮,闹骡瘟后我已经没什幺活儿了,你再搭把手,我怕明儿个你李大爷就要把我开掉了。"
林书友挠了挠头,去洗漱后,就提着自己的简易电工工具箱出门了。
昨儿吃晚饭时,李大爷让他明儿去李维汉家去一趟,潘子、雷子把这次的补贴和本月工资凑了凑,给爷奶家添了台冰箱。
结果一开机,「啪」一声,给爷奶家的电路给烧坏了。
当你拥有一项实用技能时,你就自然担任起亲朋之间的救火角色,林师傅也不例外。
林书友刚走,谭文彬就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接着大哥大走了出来。
来电的是薛亮亮。
临近开学,通知他们抽空回一趟学校开个会。
之所以一大清早就打电话,是因为薛亮亮那里忙得昼夜颠倒,打完电话后他才能去眯一会儿。
「亮哥,工作虽然重要,可你也没必要把自己逼得那幺狠,还是得多注意身体,增强锻链,比如跳跳水什幺的。」
「你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