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李追远曾陪着太爷去坐过不少次斋,对葬礼流程与布置,自是无比清晰。
加之葬礼所需的一应材料,家里头都有,所以操持起来,更是简单流畅。
很快,灵堂就布置好了。
供品以本地常食为主,也就是老一辈眼里的零食。
李追远根据自己的口味,在供桌上摆了一箱未开封的健力宝。
再稍微奢侈点的就是,李追远点了八根粗白蜡,左右各四根,
这是考虑到台风愈近风愈大后,可能造成的停电状况。
遗像是没有的,虽然家里拍照很方便,把谭文彬拉过来让他摆个斗鸡眼就是了。
但提前这样做的话,度就过了。
谭文彬的演技是有水平的,但他更擅长的是以真心换真心的路线,单纯的欺骗效果,瞒不过真正睿智的目光。
再者,谭文彬那边还牵扯到林书友与润生的连锁反应,那俩再努力伪装,在档次高的人眼里,
都属明牌。
不过,供桌上没遗像实在是一种缺憾,
李追远就拿着纸笔,自己给自己画了一张素描,没对着镜子画,把棱角和阴影打重点后,再别入现成的相框中,不近距离细看的话,其实和拍出来的遗照效果没差。
挽联找了许久,没找到合适的。
因为太爷的客户群体,年龄普遍都比较大,用在李追远身上就不合适。
李追远自己用毛笔写了一对,挂起:
上联:雏凤未鸣先化雨下联:昙花一现亦留香横批:普天同庆横批本来想随大流,写个「天地同悲」。
犹豫了一下,少年觉得这并不符合字面事实。
毕竟,自己这一浪真正的埋线者是谁,很是清楚。
灵堂是一场葬礼的骨,一切仪式与流程基本都围绕它来展开。
但对李追远而言,这骨反而是其次的。
这里就一人一狗,太过冷清,这时候,就需要凑人气,活人不够,那就纸人来凑。
家里现成的纸人存货很多,可这并不是李追远想要的。
他打算自己做,用南通方言来形容就是,亲自扎库。
太爷家的纸扎品,凭着物美价廉的优势,基本垄断了周遭一片的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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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姨是做纸扎的好手,她那一手师承于老太太的丹青功夫,用在给纸人描画上,诠释着什幺叫大炮打蚊子。
萧莺莺做的纸扎,质量也非常之高,她走的是原汁原味路线,没人比她更懂得「死人」的美感。
其实家里人,管是谁,手里都有那幺点做纸扎的本事,谭文彬与林书友来这里没多久后,也就自然而然上手。
闲着没事儿看电视时,手里空了,就扯点竹条来做一做,像是农村老太太们往坝子上一坐就剥起那毛豆。
不过,家里最擅长做纸扎的,其实是李追远。
因为少年的戏傀术,早已到了一种极高境界。
小黑瞪着一双狗眼,惊奇地看着这一幕,
少年坐在小板凳上,只是手掌隔空来回转一转、揉一揉,那一根根竹条就如同有了生命一般,
主动在少年面前拼凑出精细标准的骨架。
有一样东西,即使是小黑的狗眼,也没办法瞧出来。
那就是少年在这一步的制作工程中,掌心里有一条血线,不断汇入,像是给「骨架」上增添上了血管。
只是,这血线,只有李追远本人能「见到」,以往谭文彬他们就算多次被连接,也都是只有感觉却不得触其形。
每一具「骨架」完成后,各种颜色的纸张即刻飘飞过来进行覆盖,颜料也都被拘起,自行上色习惯了以户体且是强大户体为载体制造傀,眼下单纯的做纸人,难度就如同是做幼儿园算术题。
很快,秦叔、刘姨、柳奶奶、谭文彬、润生、林书友,与他们身高气质几乎无二的纸人,就被制作了出来。
接下来在做阿璃的纸人时,李追远多费了些功夫。
有些人,于情于理,你都应该做出点区别对待。
阿璃的纸人做出来时,明显比别人的纸人,更具一抹鲜活气息。
特殊对待到这个度,也就可以了,这玩意儿毕竟不是什幺吉利的东西,做得过于超标也不合适犹豫了一下,李追远做了个赵毅的纸人。
既然有赵毅了,那就文顺手做了个陈靖。
本打算就此收工的但再犹豫一下,李追远还是做出了个陈曦鸢。
完活儿。
接下来,就是稍作布置。
两张圆桌被李追远翻开,摆在同处于客厅中的灵堂两侧,板凳围好,塑料桌纸铺开,摆上大小碗盘与筷勺,还有二人共用一个的小醋碟。
柳玉梅的纸人被安排坐在一张小圆桌前,面前摆着一壶茶,小桌上有笔和一本新的人情簿。
刘姨的纸人手里本就有一个纸托盘,上面有纸做的菜肴,像是在上菜。
秦叔就给他随便摆在一处地方,像是在等着被指挥,又像是即将被骂。
润生的纸人坐在火盆前,在烧纸;
谭文彬立在供桌侧,在坐斋指挥;
林书友站在中央,用金色元宝纸制成的金在其手中举起,其形象本身就自带真君特征,这是在灵堂前表演。
赵毅与陈靖摆在进门处,怕被风雨淋湿,就让他们后背贴着墙,算是前来吊信的宾客。
陈曦鸢的纸人隔着安全距离,面朝外面的风雨,在吹着笛子。
三口棺材,是三张床。
润生哥的棺材内部有点包浆。
彬彬哥的棺材内部被腌入了烟味。
润生哥睡的是山大爷的,他不会嫌弃润生的味道;彬彬哥睡的是太爷的,太爷自己就是个老烟枪。
但这俩,李追远都不是太想选,在条件允许的范围内,他想躺个稍微干净的。
还好,有阿友睡的那一口棺材,
阿友勤洗澡、不抽烟,早晚都会收拾擦拭自己的床铺,算是一位合格的暖棺者了。
棺材很沉,但家里有运棺材的小轮排,李追远的力气还可以,将小轮排插入棺材四角后,一个人也能轻松地将这口棺材推到灵堂的后头,确定好位置后,再将小轮排撤掉。
李追远先躺进去试了试,相较于他的身材而言,这口棺材简直就是大户型。
离开棺材后,李追远将阿璃的纸人,摆在棺材的头部。
女孩两只手抓着棺材边缘,目光朝着棺材里看。
葬礼,彻底布置完毕。
李追远身上累出了汗。
不过,他没上楼去洗澡,毕竟,外头的风雨渐猛,洗澡没意义。
小黑在灵堂周围不断巡,作为五黑犬,它对「邪」的一面有着本能牴触与排斥,而这里现在的环境,已经让它感到非常之不舒服。
但看看少年它也不敢造次。
因为狗窝为了给灵堂腾地方,被强拆了。
小黑寻了一个新角落,趴下来,闭上狗眼,打算眼不看为净。
结果还没寻摸到睡意呢,一根牵引绳就被丢到了它面前。
小黑舌头舔了舔嘴巴,不敢反抗,自己给自己脖子套进去,再用爪子,自个儿调节适应的松紧度。
当下,即使是城里,养宠物的风气才刚出现点苗头,而小黑作为一只乡下的狗,已学会了熟练自用牵引绳。
李追远牵着小黑走出客厅,把一辆家里最早的小三轮车推了出来。
少年将小黑牵引绳的另一端系在了扶手上,然后推着三轮车带着狗,来到了屋后稻田。
李追远走入道场,开始往外搬东西。
他道场里的东西很齐全,与他有较深牵绊的,他都给人家在这里立了供桌。
先搬出来的,是鄯都大帝的供物。
放上三轮车后,李追远又往车里放了很多用机关材料制作出来的新阵旗。
少年骑着三轮车,载着东西,上了村道,
风很大,雨也不小,少年骑得不快,小黑在后头很轻松地跟着,时不时抽空甩一下身上的水珠。
这年头种田太辛苦,而且还得交粮,所以在村里租田种很是方便,太爷家的田,因秦叔这个大劳力,正不断向外扩张。
有两块田,位于村道两侧,从马路上拐入就能看见。
李追远下车,将三轮顺着田埂推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