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附身于复勋的妖邪…极有可能是西晏的手段,欲要脱困而出…』
他面上皱眉起来,低声道:
「既然是后手,通玄这是做什幺?自家的真君也见不得好?」
李绛梁浮现出忌惮之色,整理了言语,低声道:
「大梁的少阳魔君蒯离,本是【紫台玄榭宗】的修士,却得了魔道传承,谋划多时,趁着当年的少阳仙君飞举【紫榭宫】离世,果位空空落落,一口气越过【希阳观】,登至果位…」
「当时整个【希阳观】又惊又怒,不可置信,可祂虽然出身低微,怎幺也算得上通玄修士,加之【久夙恶道】也是通玄修士所立,既然已经登了果位,也只能叫他们捏着鼻子认了…」
「而后这位魔君更是在几次大变局中屡屡得了利益,修为大进…一度横压诸修,通玄修士自然是渐渐转变态度,把祂立起来当招牌了…」
他涩声道:
「只是…听他们说,祂应该与其他几位大人…关系不佳。」
「这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可孩儿心中始终不安,生怕家中见了【小叶显岸仙株】,还有别的安排…结果插手到里头去了…」
他这话已经说的极为含蓄,李周巍沉默片刻,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马上抓起另一处疑点,道:
「既然如此,通玄当年何必替妖物收拾,顺水推舟,让那灵物自然消灭即可,如此翻来覆去,岂不是折腾?」
李绛梁显然来时没想过这个问题,仔细思考了一阵,踌躇道:
「通玄一道的事情…便识不得这幺细了,古代一条道轨只要出了两位真君,立刻就要分流,同一个道统也有冲突,更别说通玄之下有多少人物…」
「再者,通玄一向遵循山上不沾仙事的道理,如果要计较起来,那位屈道人的事情并不合规矩…」
李周巍却未掉以轻心,思虑沉沉。
『从头到尾,那阴枔嘴上都是在劝我不要伐,似乎心情极为沉痛,偏偏又在临走之时干脆利落地,毁掉那处宝地…』
既然不伐此物并不符合他的利益,那幺一定符合别的东西。
『情面。』
他心中豁然开朗,已经有了几分推测。
『如果绛梁说得不错,再结合蒯离所建立的大梁并不符合通玄的观念…就代表着祂们之间的确有矛盾,那幺即使同为通玄,天上的几位大人未必希望看到少阳归来。』
『偏偏这时候…疑似有了少阳后手,他们一定希望能除去。』
可为难在何处?
从屈道人的举动来看,至少【希阳观】最后已经站到了少阳魔君这一边,一位修行多年的少阳魔君不可能掌控不了他的道统,这些人都要看着蒯离的脸色修行,最后留下来的必然是拥趸!
这些人背后有没有真君不好说,可多半还在落霞山,即使没有这些人,蒯离也是通玄承认的、自家道统之中的魔君,这位大人高高在上,却不能做得这幺难看。
『所以他们需要人替他们来伐去此木,这个人还是沾染了所谓仙事,不能随意阻止的人…甚至阴枔接到的命令可能就是极力保护此物,可他知道上面的心意,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已经为难多年…』
『正是如此,阴枔才会看上去极不情愿…实则心里已经乐极了,回去一报:【魏王固要伐树!】』
可仅此而已幺?
李周巍的思绪很快回转来,停留在自家身上。
『而遂宁那里的消息是要除去此灵根…这是他特意提过的…这事情不是他们主动借刀,恐怕是『我』主动表态!』
『表态我李周巍背后的人物同样不愿意少阳魔君有可能归来!』
于是一切呼之欲出了。
『正是因为我代表的是元府一脉的残余力量,在我背后落子下注的是青谕遣背后的人!』
『少阳魔君陨落在那位盈昃大人手中…偏偏这位大人又失踪多年,极有可能已经去了天外,哪怕余下的太阳道统又分崩离析,各自为战,也绝对不会希望少阳魔君重新有什幺动静!』
他眼中的金色逐渐沉郁:
『原来如此,我砍去此物,没人觉得有什幺,可我不砍去这灵根,这意思就复杂了。』
他擡了擡眉,笑着答道:
「这是怕我合到通玄一块去了?」
李绛梁只避席来拜,低眉告罪,沉默不语。
不错。
通玄不喜蒯离重新归来,插手世间,可阴司能不提防吗?这位魔君实力极高,倘若通玄面上一套,私底下一套,实则始终在准备复兴少阳之事,一旦成功,两者之间的实力平衡就有可能被打破!
『杨阗幽入山句句称我父亲,唯独最后提了一句,【大人事事做得妥帖】,偏偏又要提到杨天衙,这句大人…指的果真是我幺?』
『如若大人指的是我背后之人,那就代表着,这次伐取灵根的事情,阴司也是极为满意的…可祂们中有人仍然保留着我李周巍与落霞暗中勾结的怀疑!』
蒯离此人,通玄是不喜,而阴司是警惕!
『其实如若这一天真的到来,阴司也并非没有准备…阴司偌大的江南之地,为何通通让给了太阳道统?会不会本是一种默契?一旦通玄动用蒯离,太益、太越、太青、太祝四位当即就会倒向阴司!』
『可阴司仍然极不喜祂归来…是觉得道统有别,还是觉得横生事端,再或者…』
他心中浮现出另一个恐怖的答案:
『祂们觉得重明殿的这四位真君、四位持了法宝的青玄金丹联手…仍不能挡住被肢解了千年的少阳魔君——蒯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