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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时间的概念已经失去,林光明没有多余的心力来量度时间。

名为「隐恙」的影族强者,不是他所遇到的最强的对手。但在这处死兆环绕的战场上,他需要付出的心力,远远超过战斗本身。

他要对整个战场有足够的洞察,以逃避随时会降临的危险。还要配合对方的设计,给予对方恰当的鼓励,也必须要给一个洞真强者足够的尊重……

每一刻都像是在凌迟时间。

他的脑海昏胀,神识麻木,好像是被因晦的蒙昧之雾所沾染。像是年少时得过的伤寒——那时他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爷爷过来摸了摸额头,说好烫,这孩子受苦了。而正礼在旁边捧着药汤。

厮杀一时远了,林光明感到万事皆静。

很快他发现并不是幻觉。

因为一种源发心底的恐怖,遽然撼动了他的灵魂!

湿漉漉的水鬼,攀着他的脚踝,浸冷他的灵知。让他审视这感受。

这种恐惧是如此强烈,让他从隐恙所施的「重病」里彻底清醒过来。也看到那侵入他病躯的十六足墨色章鱼,因为误食他浸透魂魄的诸般奇毒,变得色彩斑斓!

「恙」为忧虑,亦病也!

九幽影族诞生于远古时代,最煊赫的时候,乃九幽强族,为妖族镇守。后来反抗妖族成功,却被逐出现世,连九幽的地盘也被端掉!长期以来,流亡在宇宙之中,以走到尽头的小世界为食,是一支流浪的部族。

肩负种族命运,发誓要在现世为影族赢得一块族地的隐恙,之所以愿意拖长战斗时间,就是为了让他诞生于虚空恶地的「病」,滋长敌躯,贪噬敌魄,彻底击垮对手。

极度谨慎的林光明,因为修罗大君因晦所带来的生死危机,心神大起大落,又被战场形势牵引心力,以至于不知不觉的中了招。

但隐恙也没有想到,现世人族已经进化到这种程度——竟然在自己的魂魄里下毒!

交战的二者,一个重病垂危,一个毒发旦夕,本是个同归于尽的局面。

但为凶意杀破了浑噩,在骤然清醒的此刻,他们都没有关注对手,而是匍匐于生命本能的恐惧,不由自主地擡望高天——

那里什幺都没有。

那里本来什幺都有。

有极意天魔彩瑆紧急构筑的「涸元魔阵」,像一团浓墨染成的乌云。有玄神皇主睿崇所驱逐的金木水土四行道则,彼此混淆成凛冽的天风。还有一架长有两千丈的尸舟,驾驭着翻滚的毒火,刚刚从妖族的宇宙营地里调来……

于此时,尽皆成空!

在一切都被抹尽之后,出现在绝顶高空的,是一点朱色。它像是美人额间的朱砂,点在中央天境的中央。它的颜色太过鲜亮,像是浸纸透纱之后仍然明艳的血!

而中央天境是它所浸过的纸,茫茫宇宙是它所透过的纱。

它在事实上产生了洞穿茫茫宇宙的威势,而将神霄世界轻轻触破。

当这点朱色进入战士们的眼睛,当死亡的恐惧笼罩在每一个战场生灵的心,它的形态才得以显现,才能被视野囊括。

那是一杆彰显着恐怖气质的长枪。扁锐枪头如同贪噬的獠牙,两侧钩刃似鱼翅展开。

长有一丈三,枪杆如鹅卵。通体墨黑、镂有霜纹,唯独枪尖一点灿红,像是洗不掉的血。

它的外观不算煊赫,可它所带来的凶意,却是冠绝所有。

林光明自问也是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研究过无数墓地,见识过无数凶镇,尸养血炼不在少数。从没有看到一样武器,能够凶成这样。

仿佛多看一眼,就要将你的目光杀死。靠近半分,就要将你的灵魂湮灭。

他感到从尾椎窜至天灵的凉意,那是生命本能的恐惧,畏惧于一种宰割命运的力量。却又生出无法自抑的狂喜——因为他认出了这杆枪!

荆太祖唐誉当年的随身宝具,由十大洞天里排名第七的朱明曜真之天所炼化,曾斗景国太祖,曾杀神池天王,曾经击破洪君琰的长寿道躯……其名,【点朱】。

此乃天子朱批,神主裁红!

大荆天子来了……

来得太快!

这位杀阵天子在计都城与黎皇洪君琰的宣称,早已诸天万界传遍。

但对于这番话的确定性,尤其是荆天子说他不惜亲征,大家都是持观望态度的。

唐宪歧是已经无数次证明过自己才能的皇帝,是完全对得起霸国位格的天子。是个理智的政治生物。

古往今来,哪有明君一怒兴师。哪有真正睿智的帝王,会把社稷放上赌桌。

言以「倾国」,昭以生死。

想来多少有几分虚张声势的成分。

可是他没有。

他出口的便是最后的宣称,划下的真就是底线——触之即出,过则倾国!

也就是说……荆天子当时真就做好了和黎国国战的准备,正如此刻,他也亲自提着长枪,杀到中央天境来。

这一幕真叫人不敢置信。

哪怕是荆国太师计守愚,也没有想到皇帝来得这样快。

几乎是中央月门波动一现,计都城的皇帝就已提枪贯世。

他立阵而待机,等的是整个神霄战场的变化,本心并不希望皇帝冒险。可皇帝真来了,他如何能不动容?

随之而来的,是整个中央月门战场,所有荆国战士的呼声!

【不凋金誓御天枝】里,那些固阵待援、热泪盈眶的战士,齐呼「吾皇!」

不朽大阵之外,那些负责断后,已经被诸天联军绞杀得十分稀薄的战士们,更是如野兽般嘶吼,除了一声声热血上涌的嚎叫,已经说不出别的话。

虽残身断肢,虽力疲神竭,也都提刀反冲!

即便是林光明这样的鬼物,竟也生出一刹那的感动,陡有「死报君恩」的恐怖念头——虽然一瞬间就被他斩灭。

回首过往,他在庄帝那里只感受到冰冷的算计,利益的切割,价值的换算。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被标上了价格,择其有用而用之。

何曾有这般「天子死国」的气魄,何曾见识过「龙旗救我」的壮怀。

中央月门战场一霎天地变更,万事移位。

高扬的星辰旗,遮天掩月,仿佛星穹又重现。

荆天子的长枪正似朱批改章,彻底改写了战争形势。

神霄战场,今日是荆国的主场!

正以悬月为钩,垂钓人间的修罗大君因晦,被生生迫出了三丈高的修罗本形——他已不能再蒙昧,立死的危机吓走了他所有的浑噩,逼得他以十二分的清醒来面对。

玄神皇主睿崇已经立起神台,掌祭请咒,完成占寿所交托的战争任务的同时,收集战场魂灵,这是胜者的权利——可【点朱】一至,她便跌落,身下神台如青烟。

虺天姥、鸩良逢尚还引军于外,已经就地构建埋伏圈,做足了准备要阻击敌援。

可援军来了,只来了一人……

他们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统御大军的占寿更无二话,只从牙缝里咬出一声:「撤军!」

包围了【不凋金誓御天枝】的诸天联军,似惊鸟退去。还在啃啮断后荆军的那些「口袋」,如同蟹钳都放开。

轰隆战鼓,已然鸣金。

滚滚兵煞,如海退潮。

只因一点朱红,高悬在天。

周五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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