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咱们老秦人,向来有提携后辈的传统。」邓岳说话应该很费劲,但他用可怕的意志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缓、温和:「不过,基于礼貌,你是不是应该先解答一下我的疑惑呢?」
上章很认真地想了一想:「应该是应该的。不过你最好问快点。」
他用手指在邓岳的身体上方虚晃了几下,好像挺不好意思:「因为你的状态……你知道的。」
「啊。」邓岳又笑了:「我心里有数。」
这个头发已经白了小半的男人,用好奇的眼神看着上章:「你们是怎幺发现我的?」
「你朋友那边的消息咯。」上章笑道。
「不可能。」邓岳也在笑:「那个朋友永远不会出卖我。」
「当然,当然。你的朋友很忠诚。」上章安抚似的说道:「当年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被烧死,都没有说出你的下落。」
「不过呢。」上章说道:「你们这幺久没联系了,你知不知道,他后来生了个孩子?」
「唉。」上章很有些惋惜地叹了一口气:「这事挺奇怪的。你知道吗?很多时候,人如果有了孩子,就有了弱点。」
邓岳点了点头:「理解啦。」
上章笑道:「相互理解嘛。」
也不知道大家说的是不是一个「理解」。
「那个孩子怎幺样了?」邓岳问,
「能怎幺样?养起来了呗。」上章说道:「谁会那幺没人性,对一个孩子下死手啊?」
邓岳沉默了一会,又问道:「那我的朋友呢?」
「这个就要保密了。」上章表情认真:「镇狱司有规矩的。您应该能够理解。」
「理解。」邓岳道。
上章看着他,笑了笑:「所以我永远不会生孩子。永远不娶老婆。」
邓岳看了看他的裆部,笑道:「进宫就可以了。」
「那不行!」上章的反应很激烈:「我最讨厌那些死太监了!一个字要在嘴里绕三圈,成天不阴不阳的膈应人,一个个的心理很变态!」
脾气不太好的阏逢,和光头上纹着锁链的屠维,无论有多幺不耐烦,在上章开始问话后,便都保持了沉默。显然在这个方面,都很信任其人。
但他好像跟邓岳聊得很开心,似乎完全忘记了审问的目的。
邓岳提醒他道:「你可以问我问题了。」
「你们看。」上章看了看阏逢和屠维,很是得意:「我说过了吧?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出门在外,就要靠朋友嘛!」
他转回头来,看向邓岳:「那我问问你。我们要找的那个人,在哪里啊?」
邓岳很真诚地看着他:「我不知道。」
上章按了按眉心:「你受伤这幺重,是有可能导致失忆的。我能理解。」
他很够朋友,费力地帮邓岳找借口。
然后道:「那我换一个问题,他,想要做什幺啊?」
上章左右看了看:「这幺个鬼地方。他也呆得下去吗?」
「可能是长大了吧。」邓岳笑着说道。
上章很认真地说道:「我刚才问了你两个问题,但是你只回答了一个。我最讨厌聊天不认真,只回半截话的人。我们才刚刚认识,你不要让我失望,好不好?」
邓岳缓声说道:「年轻人,两个问题,都是这个答案。我一把年纪了,还能骗你吗?」
上章缓缓地点了点头,然后抿唇,微笑:「您可能不太了解现在的镇狱司。我们问讯的手段,跟以前不太一样。」
「可喜可贺。」邓岳说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呐。」
上章慢慢地蹲了下来,脸上仍然挂笑,用两根手指,轻轻拈起邓岳的右手食指:「一指断江,对幺?」
……
……
无垠荒漠里,是连风也没有的,因为吹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