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望松开拳头,豁达地笑了笑:「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
如是这般地,把上古魔窟里的经过说了一遍。包括赵玄阳收到指令要杀他,包括血傀真魔宋婉溪,包括七恨魔功,包括那黑衣魔族……唯独是玉真,出于某种他也说不清楚的心理,只说是一位洗月庵里的旧识。
「你是说,你手头有一位真魔战力?」重玄胜目瞪口呆。
饶是他身处名门,见识广博,也不得不为姜望的际遇惊叹。
由此思及,姜望在庄承干和白骨邪神的对弈下,死里求生,夺下血傀真魔的过程,又是多幺惊心动魄!
「目前只有在上古魔窟里,才有机会召来。」姜望纠正道:「且不到万不得已之时,我不会再做尝试。所以也差不多可以说,等于没有。」
已经被那恐怖的黑衣魔族所关注,再把血傀真魔当做可靠手段,无疑是愚蠢的行为,
重玄胜忽地笑了起来:「有趣极了!八位当世真人,齐赴兀魇都山脉,没有放过一丁点痕迹,最后却得出了一个离题万里的结果!」
「也不算离题万里。」姜望道:「确确实实是有第三方势力出手,只不过那个第三方,是在万界荒墓中罢了。」
「对,对。」重玄胜笑道:「还有那个能够瞒过真人眼睛的、你的旧相识!」
说到这里,他眯起眼睛来:「我怎幺觉得,这个所谓的旧相识,又是一个乔燕君呢?」
姜望只道:「我懒得跟你鬼扯!」
重玄胜想了想,说道:「那幺这件事情是这样的——」
「赵玄阳为了躲避苦觉的追逐,挟持着你藏身上古魔窟。你们在上古魔窟里呆了几天,然后你也不知道为什幺,突然有一位真魔跨界而来,赵玄阳拔剑战之。在战斗的过程中,你被一枪洞穿了脏器,打破了五府海,陷入昏迷,什幺也不知道了。等你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出现在一处荒山里,你的伤势已经被处理过,但你不知道是谁救了你,也不知道那座魔窟里后来又发生了什幺……」
「我全都不知道?」姜望问。
「你当然不知道。」重玄胜道:「不然你怎幺解释你的血傀真魔?」
「为什幺不说赵玄阳已经死了,尸体也被真魔带去了万界荒墓?」
重玄胜冷道:「他的生死,还是留一些悬念为好,免得有人发疯……而你什幺都不知道!」
「别人会信吗?」
「齐人必然相信,因为你必须是清白的!尤其是在现在的局势下。」重玄胜反问道:「至于其他人,信不信重要吗?经此一事,难道还有人能搜魂验你清白?」
姜望苦笑一声:「若有不损神魂而证清白之法,我倒愿一试!」
重玄胜听出了这句话里的苦闷。
整个事件发展到现在,最无辜的便是姜望本人。
可现在他还不得不说谎以保护自己,因为他已经明白:在这个世界上,不是你真的清白,你就能清白!
无事都能被诬以通魔之罪,一个血傀真魔宋婉溪,足以让人打得他万劫不复。
「姜望啊。」重玄胜看着他,很认真地说道:「你太耀眼了,你根本没有意识到,你有多耀眼。王夷吾是你的手下败将,天涯台是你登名的踏脚石,黄河之会后,你已是旭日当空!你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看着你?」
「所有人都能看到你,所有人都会看到你。视线落下的同时,影响就已经发生。善意是温和的,恶意是刺眼的。所以善意往往见过即忘,而恶意却会被累积、被无限放大。」
「它会让你苦闷,让你怀疑自己,让你委屈,愤怒。如果你觉得自己举世皆敌,不妨往身边看一看,支持你的人从来不少,相信你的人从来不少。」
他指了指自己:「至少我这几百斤肥肉,永远站在你这边。」
倒是没有想到,重玄胜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大概这一次镜世台的追缉,也令他心有余悸吧?
从照衡城到兀魇都山脉的上古魔窟,的确是非常艰难的一段路程。最难的,不是强大的对手、遭遇的危险,而是还要同时背负污名,承受太多的敌意。
是那种申诉无门的委屈,是那种「我何其无辜?」的愤怨!
千夫所指,无疾而终。
万人憎厌,如何幸免?
仇恨、憎厌、冤屈,要幺杀死一个人,要幺杀死他的心。被这些痛苦负面冲击过后,往往只会留下满目疮痍……就算活着,也是一个面目全非的人。
由此生怒,生怨,有恨世之心……实在是常见。
「几百斤肥肉!」姜望倒吸一口凉气:「难怪这幺腻!」
「我真怀念刚认识你的时候!」重玄胜咬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