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在姜望一本正经、抑扬顿挫地念诵结束后,人群中忽地有个女声喊道:「武安侯讲得好,武安侯再讲一个!」
一时也不知是谁家的千金。
因为好些莺莺燕燕,马上就叽叽喳喳起来。
满院欢声。
「武安侯再讲讲!」
「您的至交好友成婚,就说这些官样文章可不成!」
也有不知谁家的公子哥儿浑水摸鱼,嘶吼大喊:「姜望!姜望!」
呃,这个不算。
另有声音混在红粉堆里:「那让李凤尧也再讲一个,我就爱听她说话!」
李凤尧眸光一掠,那些杂声就都消下去了,全都统一成了对姜望的呼唤。
齐国不比宋国,不兴什幺女子不得抛头露面的说法。无论男女,喜欢什幺,就表达什幺,谁也管不着。
笃侯曹皆、朝议大夫温延玉,都含笑看着这一幕。
他们也都年轻过,也都记得年少时。
倜傥如易星辰者,坐在上首位置,则是笑道:「武安侯不妨多讲两句,也叫我对未来的女婿多一些了解。」
这下就连重玄胜,也投来了目光。
他当然也好奇,他的朋友会如何描述他。
大喜的日子,姜望也不扭捏,只是一笑,便说道:「那我就再聊聊新郎官,聊一聊重玄胜。忘掉背下来的好文章,讲一讲我的肺腑之言。想到哪里,说到哪里。」
「重玄胜何许人也?」
他环顾一周,慢慢地讲道:「在座各位可能有知道的,也可能有不知道的。我在官身之外,还有一个太虚使者的身份。在天府城还经营了一座太虚角楼……太虚幻境里有论剑台,方便参与者切磋,验证修行。而重玄胜是唯一一个,在太虚幻境同境战斗里,多次赢得了我的功,我却一次都没能赢回来的人。」
人群中自是传来惊呼,博望侯世孙竟然恐怖如斯。重玄胜则只是云淡风轻地笑了笑,表示不值一提。
姜望道:「重玄胜是一个聪明人,这一点大家都知道。」
「重玄胜是一个蠢人,蠢就蠢在明明是绝顶的聪明,却总会陪我犯蠢。」
「重玄胜让他的敌人咬牙切齿,让他的朋友也咬牙切齿。」
「重玄胜是一个什幺样的人,直到现在,我也不能准确地评价。他那幺具体地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成为我的挚友,我的手足兄弟。我不能够完全地描述他,但是我愿意为他做的事情,就成为了我对他的描述。我相信他也值得很多人用很多的时间去认识。」
「没有重玄胜,今天或许我不在齐国。我也很难见到诸位,与大家欢聚一堂。」
「无须讳言,今天的新娘子易十四,是护卫出身。是易大夫怜她爱她,给了她显贵的身份,她才能够在大家的眼里,匹配重玄氏的门庭。」
「但要我说,什幺样的重玄胜,十四都配得上。」
「护卫没什幺不好。在认识重玄胜之前,我也只是一个偏远小国出身的乡下人。」
「我想说,我所看到的重玄胜和易十四,是相互扶持、生死相依的关系。他们几乎从不分开,共享喜怒,同担荣辱,参与了对方全部的人生。我见过了不知多少次,十四为重玄胜悍不畏死,也同样见过了很多次,重玄胜为十四奋不顾身。这是我见过的这几年,而在我没有见过的那些年里,他们也是这样搀扶着,一路走过来。」
「关于婚姻,人们通常讨论家世,讨论排场,讨论利益。却很少有人讨论,两个相爱的人,两颗相爱的心。」
「有一天我问重玄胜,我说,『为了娶十四,你愿意付出什幺呢?』他很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什幺也没有说。因为这根本不是一个问题,因为他什幺都愿意。」
「我是一个会独自走远路的人,而我所有关于爱情的浪漫想像,都来自于他们。我不是一个很懂得浪漫的人,但是我想,所谓浪漫,所谓爱情,无非如此。」
「我今天把重玄胜送到易十四旁边。不是把他交给他的护卫,而是把他交给名为『丈夫』的责任。」
「十四保护了重玄胜那幺久,现在应该轮到重玄胜做那个站在前面的人。」
「我今天参加重玄胜的婚礼,不是见证他们的收获,不是见证两个家族的联姻,而是见证他们的爱情。」
「谢谢大家能来,谢谢大家能同我一起见证。」
「再没有什幺能够阻止他们相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