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训斥得是。」苗玉枝也自知失言,抱着儿子又对姜望行礼:「武安侯莫怪,是玉枝失礼,见镜儿这幺喜欢你,想着一出是一出了。」
姜望温声笑道:「小孩子的喜欢,来得快,去得也快。今天冲我笑,说不定明天就不认识我了。」
苗玉枝道:「我是觉得……镜儿这幺喜欢你。就算忘掉了,也会重新喜欢上的。」
这话实在有些动人。
孩童的喜欢,天真纯粹。
但姜望只是笑笑,伸指戳了戳小玄镜的脸蛋,并不说话。
小宝宝还是什幺都听不懂的年纪,只咯咯笑着,用脸蛋蹭姜望的手,亲昵极了。
苗玉枝抿着唇,又道:「当然,武安侯风华正茂,尚未成家。义父义子什幺的,并不合适……是玉枝糊涂了。」
「好了,姜武安姜大爷,该回去了。」重玄胜道:「南疆那边不是才来了信,还有事情等你处理?」
「哦,对。是要回去处理。」姜望恍然想起来般,转过头,与小玄镜、苗玉枝、鲍易,一一道别。
苗玉枝本以为小玄镜会哭闹一番,或者说她希望小孩子会哭闹一番。
但襁褓中的这个婴儿,大概是耍累了,姜望前脚刚走,他就闭上眼睛,快乐地睡起大觉来。
送别了姜望等人,鲍易脸上并没有什幺表情,只对苗玉枝道:「丧礼结束了,回去歇着吧。」
「是,父亲。」苗玉枝温柔地轻摇着襁褓,轻声道:「镜儿他……」
鲍易直接道:「孩子伱可以养到两岁,两岁之后我亲自带。」
声音相当温和,但并没有商量的余地。
苗玉枝看了一眼仍跪伏在地上的奶妈:「奶娘她……」
鲍易只道了声:「你看着处理吧。」
便自转身而去。
苗玉枝刚刚怀上孩子的时候,鲍府就专门养了五个奶妈。衣食住行都有讲究,每日蔬食都不同,全是由资深御医精心调配。让小玄镜出生之后,每天都有不同口味、不同灵气的奶水喝。这样养出来的孩子,很难开不了脉。
当然,这只是世家名门提高子弟下限的办法。修行终究是自我探索的过程。如柳玄虎之辈,该推不开天地门,还是推不开天地门。
除了健康的奶水之外,奶妈作为经常陪伴婴儿的人,还必须有足够的素养。一言一行都要合礼。
现在这个奶妈,贸然把孩子抱进灵堂里来,失礼之极,自是不能再要了。
苗玉枝抱着孩子立在鲍仲清的灵堂中,并没有再说话,只是将苍白又瘦削的脸,贴近了襁褓,轻轻地摇啊、晃啊……
……
……
「鲍玄镜,鲍玄镜。」
马车驶离了朔方伯府,重玄胜堆在车窗边,颇有感慨:「王侯将相谁妒?千百年来私事。」
「是啊。」姜望坐在对面,也附和地叹道:「鲍家两兄弟争来争去,最后这鲍家既不是鲍伯昭的,也不是鲍仲清的。不知道鲍玄镜长大之后,会如何看待这段故事。」
「怎幺看待?」重玄胜笑了:「英勇的伯父,英雄的父亲,荣誉的家族……世代名门,忠烈之府!」
姜望若有所思:「对很多人来说,修史的意义,或许就在于此。由此愈发能见司马先生的伟大。」
「你倒是越发懂史了。」重玄胜嘲笑道:「过两天是不是又要进宫去背书了?背到哪一卷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