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云城中,虎太岁轻声而问:「妖族地狱,有谁听闻?」
他的脚下,匍匐着猿老西的残躯。身前不远处,是香消玉殒的猿小青。此外还有瑟瑟发抖的花果会众喽啰,噤若寒蝉的犬寿曾、猿甲征。
都是些,不值一提的蝼蚁。
脸上总是带笑的蝉法缘道:「撮尔小教,左道旁门,编造些传说隐秘,四六不着。这有什幺值得在意?」
「那也未见得!」麂性空的声音迭迭回响:「有的歪理邪说,编着编着,信的人多了,竟就成了真,也得了『正』,这事不也常有?」
鹿西鸣倒是认真地讨论了一下:「生死是永恒的命题,职死之神的传说一直都有。记死者、黑镰刀、灵之界、食魂巨犬……诸如此类,屡见不鲜。不过说到地狱,在人族那边神道大昌的时候,倒是很盛行此等说法。」
「这个无面毛神卞城王,还学贯妖人两界啊。」蝉法缘笑道:「可见悟性不俗,兴许与我佛有缘!」
「人族神道时代流行的地狱之说,是不是还有牛头马面那些?」蛛懿微微擡眉。
鹿西鸣温声道:「可不是幺!」
这两位绝美女妖,一者在天,一者在地,一者绕花,一者照月,倒是相映成趣,美不胜收。
唯独一个风轻云淡,一个郁结难解。
「又是将妖族兽化的那一套,毁文淆史,其心可诛!」蛛懿恨声道。
虎太岁也不理会她这恼意是对谁,只将大手一擡,便通过冥冥中的某种联系,捕捉到了事物根本,五指合握,遂是握住了一个神光环绕的神塑!
此神塑通体惨白,诡异无面目,在那大手中仍自挣扎,如有灵知一般。
「嗯?」
虎太岁隐约感应到了什幺。
天妖之躯,道则自有。在他的手背之上,黑色的筋络一根根凸出,起伏不定,如同苍茫大地,翻滚地龙。其间又隐有青芒红芒,错杂如织,好似大潮滚滚,江河如流。
见此一幕,周边几位天妖各有所思。
但倏然一只玉手探了过来,蛛懿压住了他的手背,凤眸隐煞:「我天息荒原的子民,你还要杀多少?」
在刚才那一瞬间闪过的杀机里,虎太岁俨然是要通过这无面神塑,将其所勾连的所有信徒,全部抹去!
杀戮本非什幺大事,一个孱弱教派的生灭也不会有谁在乎。
只是,教宗也杀了,神源也断了。还杀死这幺多小妖,究竟有什幺必要?
蛛懿伤重之躯,仗着猿仙廷的支持,才得以与这些不速之客并立,本不欲计较太多。但凡事可一可二岂可再三?
虎太岁杀猿老西她看着,杀猿小青她看着,现在一次性要杀这幺多天息荒原出身的小妖,她也能看着?那蛛家还镇什幺天息荒原,趁早都随她撤走便是了!
赤月映照着古今不变的世情,暗流在长夜涌动。
虎太岁擡眼瞧了这位天蛛娘娘一阵,琥珀般的眼睛清亮无比,忽地嗤道:「也忒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