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巢那蜂巢般的钢铁甬道向两边打开,那一尊悬立在纵横交错的桥梁上空的身影,便如此清晰地显现在万军之前。
那是一个眼神略黯,长得很有些老气的年轻海族。
之所以说他年轻,乃是因为他的气血活泼,气息生动,很见生机。
他着一领黄袍,很有礼貌地遥对姜望致意:「本王鳌黄钟,见过齐国武安侯。」
第一海巢出现了一个此前未知的海族强者!
姜望甚至于亲自侦查过好几回。
正是因为他亲自侦查过,故才可以认为丁卯海族的这些支援都不过是军功,是他姜爵爷平灭六座海巢、清空丁卯界域所附赠的礼物而已。
但现实显然并没有那幺想当然耳。
此刻骤然出现的鳌黄钟,就是一个强硬的回答。
为什幺之前多次暗中探查,都未发现鳌黄钟这等强者?
至少在情报上,已是输了一筹!
敌知我,我不知敌,此兵家大忌。
若非骤然强压至此,鳌黄钟恐怕不会突然出现,恐怕还在等待时机。
若非他始终坐镇中军,大军进攻轮换始终有序,恐怕就要出个意外。
姜望心中暗凛,面上只豪迈大笑,似乎对鳌黄钟的出现早有意料:「我道会是谁在等我!鳌兄既然现身,何不出阵一会,与我戏于三军阵前!」
鳌黄钟淡声一笑:「不必了。」
这时候涂良材早已传音送来情报,这个鳌黄钟乃海族年轻一代名将,近年来于迷界声名鹊起,其成名之战,是主导击破了一座「人族营地」,反建「黄台」。
姜望洪声如雷,一副见猎心喜的勇夫姿态:「天骄之争,应当演尽自我,极致升华!鳌黄钟,你难道没有这个胆子吗?!今日不战,一生道途难进,我当为伱心魔!」
鳌黄钟的淡笑变成了大笑:「武安侯真是敏而好学啊,这番话好生耳熟!看来在鱼广渊死前,你们聊过很久!」
姜望不激动了,淡淡问道:「你们很熟?」
鳌黄钟笑道:「当初鱼广渊被骄命按着打的时候,他就是这番说辞。」
「然后呢?」姜望问。
他一边聊天,一边擡指示意大军继续进攻。
鳌黄钟一边指挥海族军队防守,一边语气轻松地道:「骄命就放开了他,让他好生准备……然后鱼广渊便带了五个王爵一起去围殴骄命。」
他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地乐,显然对鱼广渊的这段历史印象很深刻。
「那他确实是好生准备了。」姜望饶有兴致:「结果怎幺样?」
鳌黄钟耸了耸肩膀:「六个都被骄命揍了。」
两位强者就在这大军激烈攻防的时刻,旁若无物地闲聊起来。
虽箭矢横空,术法照身。
他们意态从容,如坐闲庭。
姜望温文有礼:「我与鳌兄一见如故,着实有几分手痒,咱们切磋几合,怎幺样?只是切磋而已,三五回合的事情。想来海族天骄,也不至于怕了人族。」
鳌黄钟满脸无辜:「我连鱼广渊都打不过,自然也打不过你。」
他如此诚实,倒让这个「将」激不下去。
姜望于是竖掌。
大军攻势骤停!
「鳌黄钟是个有趣的,本侯不忍伤他。且放此巢,去下一个地方!」姜望宣声作罢,便转身走回舱室。
任由鳌黄钟在身后喊些什幺「再聊两句」、「有种别走」,一去不回头。
整个武安大军,也如姜望这般,说走就走,有序拔阵。前一刻还攻势如火,下一刻就兵退如潮。
倒是让这第一海巢上的海族战士面面相觑。
鳌黄钟也停了叫嚣。
他深知虽然姜望走得很坚决,他怎幺叫骂都没用,但只要他前脚迈出海巢,姜望后脚就要踩上他的脚背来。
「王上。」一员武将飞在鳌黄钟身后:「接下来怎幺办?」
鳌黄钟自语道:「观其战阵指挥,颇多滞涩。我若与之实力相当,必可引军破之。但观其军势,来时波澜壮阔,去时斩钉截铁。又不愧军功得侯。如此反差。难道之前指挥进攻的,另有其人?又或他在故意示弱,卖破绽于我?」
在下属的沉默中,他从怀里取出一张气息古老的旗盘。
这张旗盘的绘纹华丽非常,但又渊古深妙,仿佛从久远的时代走来。
事实上它的确是从龙族人族共治现世之时代传下来的宝物,非是鳌黄钟这等出身显赫的王爵,根本不能触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