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敬玄是货真价实的牧国第一真人,姜望自己也亲身感受过其人之强。小国出身,天下游剑的顾师义,真能打得过吗?
就算面前这位天下第一豪侠,同时也具备天下第一真人的实力,什幺北黄弗、中楼约,都不是他的对手,战力之强,直追当年洞真无敌的向凤岐……就真能杀死呼延敬玄吗?
真做下此事。哪怕是真君过来,也走不出草原!
姜望对这位顾大哥的观感是很好的,实在不愿目睹他在草原陨落。故虽知真人之志,不可偏折,仍然苦劝。
顾师义脚步未停,语气随意:「姜老弟,你怎幺看待镜世台?」
虽然只是两人传音,不入第三人耳,但姜望也是认真地想了想,才道:「景国的情报组织。」
「公正的评价!」顾师义赞了一声,又道:「但镜世台建立之初,也并不是只要做景国的情报机构,做一只猎鹰、一条猎犬的。它本也是要主持天下公义,要替代三刑宫。『遍照诸方,镜映现世』这八个字后面,本来还有八个字——是『正大光明,乾坤朗朗』!」
这八个字……实在让人深思。姜望也有些错愕。
顾师义继续道:「在某一段时间里,镜世台的确矗立了正大光明的声望,被人们所信任,把握了『公义』二字的权柄。但是在漫长的历史里,后面这八个字还是被抹掉了。不是镜世台愿意抹掉这八个字,而是这八个字没人再信。」
姜望道:「除非景国当年真的一统天下,不然镜世台永远不可能实现这八个字。」
「你说得对,归属景国,必为景国私。这不由任何人的意志改变。换谁来做镜世台首都是一样。」顾师义道:「你对苍羽巡狩衙又有什幺认知?」
姜望思考之后,才道:「苍羽巡狩衙之于牧国,就如镜世台之于景国。」
顾师义大步而行,气态豪迈:「镜世台曾经配合庄高羡,污伱通魔。我借此告诉你,它们就是一丘之貉,没什幺差别。」
姜望并不否认。
顾师义又道:「苍羽巡狩衙对你还不错吧?没有什幺过分的举动?」
姜望道:「因为我不是它真正意义上的敌人,我对牧国没有敌意,不造成威胁。」
「不错,看得很清楚!」顾师义道:「这些组织并没有什幺情感好恶,只有利弊得失,国家威权。放眼六国,秦国镇狱司的名声最差,那也只是因为他们并不在意,就是要以恶名行事。实质上哪家也不比哪家更干净!」
「镜世台的手伸得长,什幺都要插手,什幺都要管。苍羽巡狩衙也一样。
「前些天郑国有人来找我,是我那个没用的侄子,东域有名的庸君,唯一不赖的是对百姓还算仁义……他告诉我,苍羽巡狩衙的飞牙一路缉凶,追到了郑国,在完全无知会的情况下,于郑国境内放肆出手,丝毫不顾忌当地百姓。以致三十七死,一百六十四伤。
「你一开始是不是以为,是郑国的皇子皇女,或者哪个天才被波及?
「不,这被殃及的两百零一人,都只是普通的百姓。普通的、正常生活的、没有招惹过任何人的老百姓。」
顾师义看着姜望:「但你说这件事情,我该不该管?」
「该管!顾大哥不管,便没人管。」姜望道:「但……」
「但要从长计议,但得徐徐图之。但因为镜世台背后是景国,苍羽巡狩衙背后是牧国,我这等无门无派无背景、出身小国的人,就应该忍一忍,对吗?」顾师义问。
他又道:「我不是质问你,姜老弟。我只是在陈述一种世人都认可的『理所当然』,我只是在描述这个社会的样子。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对吗?」
姜望沉默之后,说道:「曾经在海外,有一位已经战死在迷界的前辈,曾告诉我这样一个道理——你的道理,只在你的剑锋之内。」
「这是至理名言!」顾师义道:「但我顾师义之所以能被天下游侠儿看得起,能得一个所谓『豪侠』的名头,就是因为我不忍。所谓侠客,轻生死,重然诺,腰中剑,鸣不平!我若不鸣,无人为他们鸣,我若不拔剑,他们白死!」
姜望几乎要为他鼓掌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