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国我也来过很多次了,很喜欢草原风光。我与云云殿下是多年好友,很敬佩大牧天子,非常尊重涂扈大人,对呼延大人的力量也很服气。我见过淳朴的牧民,也见过英雄的草原儿女……所以我觉得,不是只有牧国的百姓,才是百姓。
「构成人族的,是数以兆计的人。除了那些天生道脉、天生神通者,所有的超凡修士,都是从普通人一步步走过来。『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生焉』,山顶上的土石,难道能够虚悬于空,单独存在吗?我始终有一种想法——我辈超凡者,不仅仅在勇气和力量上超凡,也应有超凡的承担,接受超凡的责任。」
呼延敬玄看着他:「就像你现在正在做的这样,是吗?」
姜望道:「当今之世,大景横刀。大牧想要南下,用威莫如德。飞牙在外行事若能有所规束,对大牧帝国的声名也是极有好处的。」
「其身在野,而心在天下啊!」呼延敬玄的语气听不出好恶:「你对天下大势,也有自己的看法。」
姜望笑了笑:「呼延大人是当世最顶级的真人,有自己的『真』。我绝不试图改变您的想法。我只是为了回答您的问题,坦诚地表达了一下浅薄的认知。在我拥有您这样的实力之前,我说的这些所有,全部都只是废话,您完全不必在意。」
呼延敬玄于是笑了:「我是该说你狡猾,还是说你固执?」
「说这些都不足以体现大人的睿智。」姜望道:「我个人认为我主要的特点是『无辜』。从头到尾,我就只是出来喝了个酒、看了个热闹而已,然后就被带进羽衙里审问……弋阳宫那边还在等我回去主持大局呢!」
呼延敬玄对此不置可否,只道:「顾师义这个人,天下游剑,四处行侠,常常神龙见首不见尾。故而在羽衙的一些调查里,他始终有些嫌疑不能抹去。不过他这次过来,算是把嫌疑洗刷了……我有一个问题想问神冕祭司,但我不想自己问,姜望,你懂我的意思吗?」
姜望谨慎地道:「虽然看客无罪,我也无须戴罪立功。但我敬佩呼延大人的品德,很愿意帮您做点什幺。只是,神冕大祭司的修为通天彻地,他老人家的神通,恐怕没办法用这种方式规避。」
呼延敬玄想了想:「说的也是!那你监察苍羽巡狩衙,探听重要信息,本衙该如何处置呢?」
「那真的只是误会,而且这消息也不怎幺重要,我在路边都听到过——」见得呼延敬玄的目光并无缓和,姜望索性放弃解释,诚恳地看着他:「要不然您也打我一顿吧!用您顶级真人的眼界,把我的招数全部破解掉,让我知道什幺叫天高地厚!」
呼延敬玄看着他:「……你走吧,走快一点。」
姜望一拱手,拔腿就走。
在脚步声消失后,衙中天井恢复了安静。
唯有天光仍在,水滴不歇。
在某个时刻,有一个老者的声音响起:「你怎幺想的?」
呼延敬玄仍然站在雨帘之后,公堂之中,但声音变得遥远了:「姜望至少有一点说得没错,飞牙在外办事,应当考虑牧国的声名。我们还不是景国,没理由提前犯景国的病。」
「谁在乎这个?我是问——顾师义的衍道过程没有问题吗?」
「这倒是不存在问题,除非我都看不到真……那这个世界岂有『真』可言?唯一的问题是,他的确对我很有敌意,想要逼迫我提前登上绝巅。」
老者的声音道:「你是能忍的。宁可输这一场,也不踏足衍道。」
呼延敬玄语气平静:「上山之后,就不能再下山。他顾师义是提前做好了准备,我岂能仓促而为?」
老者的声音道:「输给黄弗,同为洞真,你愿意服气。输给顾师义,是洞真输衍道,更理所当然。但很多人都在等你衍道。」
「一个二十三岁的年轻人,都知道不求小真。我呼延敬玄搏生砺死,方得草原第一真,岂求小道?」呼延敬玄淡声说道:「这一次顾师义北上草原,是有多少人给他机会,又有多少人想看我的笑话?」
老者的声音道:「今日才衍道,看来顾师义的确不是平等国的首领。我们做了无意义的试探。」
呼延敬玄倒是不怎幺在意这个,只道:「他这一次在草原上这幺放肆。是谁去给他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