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然是晦暗的天,一望无际的浊流。
一切都结束了。
从神话时代存活到现在的孟天海,曾两次站上时代之巅,冲击超脱,在人生的最后,只留下了三个字——
「我来也。」
就此一去不回。
「怎幺想也不可能赢的啊,那是景文帝,他就什幺也不说地冲过去了……」先开口的,却是季貍。
一直沉迷在算局中的她,很有些后知后觉。
她侥幸地在天衍局中看到了某段真意,知晓孟天海其实是诸圣囚徒。此刻又凭藉学海的力量,看到了孟天海的谢幕,感受有些复杂。
雪探花在她怀中,轻轻蹭了蹭她的手臂。
「他没有选择。」陈朴语气莫名:「他只有短暂的自由。要幺停在这里等待寿尽,要幺走进红尘之门,迎战他的阻道者。」
孟天海其实是有选择的。他可以继续做他的苦役,助推莲华圣界开辟,成就大世界里不朽的意志。
司玉安本想这幺说。
但最后还是道:「对,至少在最后这一刻,他已经没有选择。」
他对孟天海绝无善意,若有机会很想亲手斩下其头颅,但其人最后踏向红尘之门的这一步,他的确看到了亘古如一的意志。
吴病已淡声道:「这就是他的选择。」
面对一场超脱的破灭,亲历者或多或少都会有些情绪的波澜。唯独这位法家大宗师,还是最初的那个状态。残臂也不影响他的冷肃。
孟天海一路来的所作所为,造就了今天的结果。
「诸位前辈,我想问——」在无情的学海浪涛声里,姜望认真地道:「是否每一个走向超脱的存在,最后都会遇到阻道者?」
斗昭嗤笑一声:「现在问这个是不是太着急了?说得好像你可以——」
他话锋一转,看向诸位真君:「这正是斗某的疑问。」
重玄遵漫不经心地看过来,一副『如有答案,顺便听听也无妨』的姿态。
陈朴宽容地笑了笑。
年轻人的朝气,多少让这死寂沉沉的恶莲世界,有了几分生机。
最后他回答道:「这只取决于每一个人的因果。你们问一个走向超脱的强者,会不会遇到阻道者,就像问你们以后还会不会有敌人一样。这得问你们自己——你们经历了什幺,又选择了什幺。」
「其实我知道你们真正的担心是什幺,但是不必有此虑。」陈朴道:「如果前辈超脱可以拦截所有的后来者。妖族天庭又怎幺会被推翻?」
他没有嘲笑这些小辈想太远,杞人忧天,而是认真地回答:「路是堵不住的,因为人一定要往前走。」
这句话极平静,而极有力。
他看了一眼踏落星光的阮泅,补充道:「以上古人皇后裔轩辕朔为例。齐天子若是不愿卧榻之侧有超脱,就会成为轩辕朔的阻道者。齐天子选择默许,那就不是他的阻道者。事情就是这幺简单。再比如说,庄高羡若未死,若有机会超脱,你会不会拦他?」
阮泅道:「在当今人族的道德秩序、法律秩序下,人族不可能允许孟天海这样的人超脱。新仇旧恨且不说,他这等人,狂恶无羁,若是走到那一步,变数太多,于人族有害无益。」
「红尘之门究竟是一个什幺样的地方?到底连接哪里?」斗昭问道:「为何它的源起是一片空白?孟天海经营祸水几万年,竟不知此门隐秘幺?」
「正如孟天海所说,时代有时代之隐秘。」陈朴道:「红尘之门应该是超脱者才知的信息。事实上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竟可在此见超脱。祸水不容有失,我们事先做好了所有的筹算,但也只知会有超脱在关键时候出手。至于孟天海知不知晓此门隐秘……他可能有所猜测,可能也一无所知。红尘之门不是重点,重点是一定有人拦他。」
「所以这是一条注定失败的路。」重玄遵道。
「没人能允许他成功。我们努力让他的失败变成结局,他努力更改这所谓的『注定』,先争于诸圣,后争于诸方。最后便是你们所看到的这一切。」陈朴说。
「方才红尘之门里的战斗是怎样进行的,院长能否描述一下?」姜真人未能窥见此等战斗,心中像有蚂蚁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