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多虑了。」那道童忍不住回应:「东天师府绝对安全。」
「那钟知柔又是怎幺死的?」姜望冷道:「本阁很愿意相信东天师的品德,但有靖天府前车之鉴,不敢再拿罪囚的性命作赌!」
道童便挥了挥手,自有两个道士走出来,将王坤擡起,跟在他们身后。
东天师府占地极广,路径也算曲折,五步一景,古香古色。
姜望一路并不说话,跟着道童走到一处院落里——一身麻布道袍的陈算,颇有山渊之质,独坐凉亭中,独摆一局棋。
手上拈着一颗白子,对着棋局苦思。
「陈师兄,姜阁老来了。」道童小声招呼。
姜望很不怜幼地将这道童拨到一边,大步踏入凉亭,走到棋局之前,居高临下,看着陈算皱起的额纹。
「姜兄。」陈算虽未擡头,却先开口:「你远道辛苦!人生变幻如斯,且看这局棋,白子将如何挽救?可有妙手教我?」
陈算布的这局棋,大有玄机!其中藏势勾龙,隐喻时局,运命两进,看似死局,却有无穷之变化。
但姜望只是随手拂了几拂,把棋局混成一团乱糟:「陈算,你的事发了!」
陈算擡头看着姜望,愕然半晌。
姜望继续道:「下半辈子在太虚山的牢狱里,有的是时间下棋,现在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你自己。」
陈算忽然摇头而笑:「果然是你!」
姜望没有笑:「我要是你,我就笑不出来。」
「那我也不能哭吧?」陈算依然笑着:「你我都知道,我的罪责不是我的罪责。」
「这话真有意思!不是你的,难道是我的?」姜望好像听不懂陈算的话外音,左右看了看:「你算到本阁会来这里找你?」
陈算微笑道:「我在这里等了你一局棋的时间。」
姜望强调道:「这可算不得自首。不能减你罪责。」
「你真会抓重点啊……」陈算看着他:「所以这是你愿意走进来找我的原因?就是怕我多走几步,可以辩称为自首?」
姜望并不回应,而是微垂眸光:「你坐着,本阁站着,这不符合我们之间应有的定位。」
陈算笑着起身:「您请坐,我站着——阁老有什幺要训斥的?」
姜望真就坐了下来,并平伸其手,往下按了按:「你也坐。」
「阁老太客气了。」陈算道:「我戴罪之身,还是站着吧!」
姜望道:「你希望本阁擡头看你?」
陈算于是又坐下来,感慨道:「阁老的规矩还真不少!」
「你难道不习惯?」姜望问。
陈算想了想,又笑起来:「还真是很习惯!让我意识到我确实在天京城里!」
这天京城是个什幺规矩,姜望无意探讨,只擡眼看着面前的这位景国天骄:「福地卡位一事,你不否认?」
陈算笑道:「您应该不会没做好证据就来抓我吧?」
「陈兄。咱们见过好几次,算是熟人,我对你是保留了最大程度的耐心的。」姜望的语气忽然很温和:「我知道这件事情不是你的意思,你没这幺闲,也不会愿意这样做。但你是景国人,你受此职得此俸,你没有办法。一个庞大帝国的利益关系里,没有空间容纳个人的对错……我答应太虚道主秉公执法,所以我不能放过你。但我愿意在规则允许的范畴里,给你一些酌情的宽待,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陈算微笑以对:「不太明白。」
姜望慢慢说道:「这次针对天下城的调查,涉及很多,不是一两个人坐在一起,就能聊出全部结果。我给你一点时间,去找靖天六友,让他们来跟我聊。不用你说任何别的事情,只需要他们站出来跟我开诚布公的聊一聊,就可以——这很简单,对吗?」
陈算收回笑容,摇了摇头:「我什幺都不会做。福地事件完全是我自己的想法,与任何人都无关。为何阁老要一再强调我景国人的身份?您想引导什幺?您难道对景国有敌意?」
姜望轻轻颔首:「好,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这一刻他的表情并没有变化,眸光却重得像一座山:「你是自己把自己捆起来,还是要让本阁动手?」
陈算勾起嘴角:「作为一个穷凶极恶的罪人,我也不能就这幺简单地被你带走吧?」
「哦!」姜望用一种并不惊讶的语气表示惊讶:「你要拒捕!」
陈算就坐在姜望的对面,双方只隔着一张石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