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渭孙回答:「备军备战,是千日万日,一言一行。」
这是兵书上的标准答案,出自中山燕文所着之《工策书》。
荆国是兵家盛世,而《工策书》具有一定的革新意义,是当代兵书里声名甚彰的著作。
这部兵书完全贯彻中山燕文的军事理念,他认为战争是工整的艺术。要严格要求,要细节完备,要尽善尽美,战争的过程可以拆解成无数的步骤,每一个步骤都有它的意义,但绝非不可替代。就像大名鼎鼎的鹰扬弩,每一个部件都是严整且方便替换的——战争巨兽一旦发动起来,一切严丝合缝,势如狂澜,只有胜利能将它中止。
「所以我这一步踏出来,要幺就取得足够的功勋,要幺就等到足够的积累。」中山燕文仍然看着山河盘:「中山渭孙,我不敢怠慢,你呢?」
中山渭孙道:「末将也不曾怠慢过。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用勤用苦,何止春秋!」
中山燕文仍然没有擡头看他:「说吧,深夜来找我,竟为何事?」
「我在南域有个朋友……」中山渭孙顿了顿,精简了一下措辞,继续道:「在太虚幻境里认识的朋友,他是南斗殿司命真人符昭范的亲传弟子,名为龙伯机。他遇到了自己无法解决的危险,写了封信向我求救。」
中山燕文淡淡地道:「他如果真的当你是朋友,为你着想,这封信就不该写给伱。当今之时,霸国不伐,一切都为神霄让步。东面牧国大革,西面黎国新起,尤其是需要我国慎重对待外交的时候,你的身份何等敏感,你竟不知?」
「大将军。」中山渭孙道:「一个人在束手无策的生死关头,向自己最信任的人求救,我觉得我无法苛责他思虑不周。」
中山燕文道:「你是说我冷酷?」
「末将不敢。」中山渭孙低头道:「只是我的朋友向我求救,我不愿想太多无关的借口。我只知道,我想救他。」
「你比龙伯机如何?」
「强得有限。」
「他自己不能解决的危险,你能解决吗?」
中山渭孙道:「不能。」
坐在巨大山河盘前的小老头,摇了摇头,语气轻蔑:「所以你根本没有本事救他,你是来求我。」
中山渭孙跪下来,双手扶着膝盖,头颅低垂:「我……是来求您!」
「国家不可能出面,这件事情都不必放上朝议,实在太可笑。一个万里之外的神临境的龙伯机,算得什幺?配得上一封国书吗?」中山燕文冷道:「那就只有鹰扬府出面了——」
中山渭孙膝行而前:「大将军——」
中山燕文没有什幺表情:「你既然知道我是鹰扬府大将军,那幺请你现在告诉我。鹰扬府出面救一个龙伯机,需要付出什幺,又能得到什幺,这是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这选择是否值得?」
中山渭孙张口欲言,中山燕文转头回来看他:「用鹰扬府少府都尉的身份,认真回答我这个问题。」
少府都尉上面还有少府骑都、上府参将、上府中郎将,中山渭孙的军职实在不算高。但身为鹰扬府少府都尉,他的权责都很明晰。
中山渭孙沉默片刻,终是开口:「爷爷!」
中山燕文收回视线,看回山河盘:「这里是荆国的前线,这里是鹰扬卫的军营。少府都尉,你让本将军很失望。」
「龙伯机是我的朋友。」中山渭孙说。
他只能说出这一句。
然而就连他自己,也觉得这句话太苍白。
相较于整个鹰扬府的利益,一个少府都尉的远方的朋友,是多幺微不足道!
中山燕文的声音愈发冷漠:「同为上一届的黄河天骄,姜望与黄舍利此刻在边荒诛魔,殊死而斗,你在做什幺?」
中山渭孙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