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从漆黑变为昏黄,仿佛从夜晚倒退到了黄昏。
传信的师弟神神秘秘地走近前来:「师兄还不知道吗?荆国的中山渭孙,正在挑战屈舜华,赌注就是要保你一命!」
中山渭孙!
这个名字如利斧一柄,劈开了浑噩的脑海。
龙伯机猛地坐直了,身体仿佛过电般,有片刻的僵硬。
赵铁柱真的来救!
他其实并没有指望,他写的信也不止一封。以龙伯机的名义,以南斗殿真传的名义,以南斗殿的名义……全都石沉大海。
「当真?」
「我这几日负责南斗信道,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来告知师兄。准不会错了!」
龙伯机马上披衣而起,着急忙慌地套上靴子,紧走了两步,又回头匆匆地把剑挂上……但最后又坐下来,坐在床铺上。
他惨然道:「我变成了什幺样子……」
「师兄。」送信的师弟越凑越近:「你可不能一个人走。」
龙伯机蓦地看向他,眼神一刹那十分严酷,但又缓和下来:「怎幺说?」
「您有随从呀!」送信的师弟,伸手去拿他的剑:「我从现在就是您的捧剑童子。当您离开这里的时候,谁会在乎多一个贱役呢?」
龙伯机这会已经清醒过来。他知道中山渭孙救他一个已是不易,还想捎带上谁,那真是不知好歹。
但他只是挪开自己的剑,拍了拍师弟的肩膀:「不要声张。」
长夜已至,在漆黑的南斗殿里,只有他的房间亮着灯。
在绝望的人群里获得唯一的希望,不会得到祝福。
人们会寻光而来,要幺分享光,要幺……扑灭光。
送信的师弟使劲点头:「我懂!」
但他还不够懂。
龙伯机收敛情绪,开始转动自己已然放弃、几乎生锈的脑子:「中山渭孙挑战屈舜华,胜算不大,你知道具体规则吗?」
送信的师弟道:「好像没有规则,生死不论。」
「啊!」龙伯机猛然站起来,但又定住。喃声道:「中山渭孙一定有把握,才会这样选择。我相信他,我应该相信他。」
「当然,那可是荆国天骄,黄河四强!」送信的师弟也已经在中山渭孙身上寄托了希望,言辞之狂热,如敬神一般。若是再给他一点时间,他一定能找出中山渭孙人生轨迹里的所有光辉。
他一定能用言语证明,中山渭孙是天下第一神临。
「还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龙伯机问。
送信的师弟这时才意识到问题,面露难色:「值守信道的不止我一个。」
「这里不能呆了。」龙伯机立即起身。
「去哪里?」送信的师弟问。
「去司命殿,不,去前线!」龙伯机有了决断:「对,我们去支援前线!」
「这样中山渭孙接咱们也方便一些!」送信的师弟满心欢喜,殷勤地去开门。
吱~呀。
房门推开来,房间里的烛光也流浪在外。
视野十分拥堵,烛光也冲不出重围——院里站着满坑满谷的人。
他们都是南斗殿的师兄弟,他们都看着龙伯机。
那是怎样的眼神?
无尽绝望的黑夜里,匍匐在地上等死的人们,看到了唯一一盏飞在天上,有可能飞出这里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