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圣地之书山,正在南域。
作为当世显学之一,儒家子弟遍及天下。
南域有宋国独尊儒术,昔日夏国覆亡之际,也廷议过要举国奉儒,以求书山之救。天下四大书院,个个是天下大宗。但都奉书山为圣地。
书山的力量,由此种种,可见一斑。
越国能够在楚国的卧榻之侧,酣睡这幺多年,亦无非是南斗殿和暮鼓书院的支持。但溯其根源,还是书山的注视。
若无书山注视,任凭高政长袖善舞,手段盖世,又如何能拉着楚国坐下来谈,如何能有令他功成名就的「陨仙之盟」?
此刻高政一句书山有路,便立即为自己开辟了生机。在那愈发寂寥的黑白世界里,渐起琅琅书声。
人心本无一物,生而贫瘠,在知识的山海里斑斓多姿。
高政凭此寻回色彩,短暂抵住了罗刹明月净的进攻。
潮信退去的时候,罗刹明月净没有声音。
潮信到来的时候,罗刹明月净的声音响起:「若叫你知我来信,恐怕不止是你等在此处。」
她从未来过钱塘江,或者说她来过但高政不知晓。
此刻整个钱塘江都在呼应她,以天地之象,为她掩饰人间之迹。高政所获得的钱塘江的支持,都被坚定地分流了。
仿佛罗刹明月净,才是此地的主人。
高政似乎不懂罗刹明月净话里的敌意,也感受不到自己正在承受的危险,从容而笑:「若叫我先知来信,当扫榻以迎,备足越地之礼,尽我钱塘之风。当然,您若是喜欢清净,我也好提前屏退百姓,自有宁心之游也。何至于像此刻这般,叫我手足无措,深觉怠慢啊!」
罗刹明月净笑了笑:「我怕你屏退百姓之前,先把自己屏退了。令我无得而返。」
高政道:「越地多美酒,越地多名剑。楼主若求此,必不无得。」
罗刹明月净道:「三分香气楼里不缺美酒,也不缺名剑,岂不闻仗剑斩愚夫?我要你的头颅——能借我否?」
她的声音悠然,高政的鼻腔却在溢血。
真人之血多少色彩难消,在黑白清晰、沉晦粗糙的脸上,流落两抹蜿蜒的红。
他咧着嘴,任鼻血顺进唇里:「我何罪呀?」
罗刹明月净轻笑一声:「事到临头,知道问了?我且问你——楚国剿三分香气楼,此两家私怨也。你越国跟着凑什幺热闹?」
「何来这等事!」高政做苦思状:「您难道是说,屈仲吾刚刚从越地带走几名三分香气楼中层头目的事情?」
「你高政觉得,此事不该惊动我?」罗刹明月净反问。
「在下不敢议论您的意志。但实在冤枉啊楼主!」高政喊道:「屈仲吾那是虞国公府的真人,楚国与国同荣的三千年世家。入我越地,如入后花园耳。他来拿人,谁敢拦他?就像贵楼在越地活动,我们也不曾阻挠。越国势小,唯缄耳闭目,勉全国体。我们顶多就是没有阻止屈仲吾,绝不能算支持,更谈不上掺和了贵楼之事!」
「是吗?」罗刹明月净语气极淡:「我教奉香真人法罗,是如何泄露的行踪?难道不是你们告知的斗昭,竟是我冤枉了你?」
「此事我并不知情,当与我无关!」高政勉力支撑,声音渐渐不那幺自然:「但那斗昭骄横霸道,提刀登门,料越廷那班酒囊,也不敢缄默。究根结底,竟谁之恶?楼主,奉香之死,其恨在彼啊!」
他艰难地擡起手,指了指陨仙林的方向。
「一会越国朝廷,一会陨仙林。」罗刹明月净笑了起来:「你高政究竟是要将我这祸水,往哪个方向引?」
「楼主自为也!」高政勉声道:「高某只是剖析事实,陈列真相,万无引导。山有其高,江河自流,何来罪过?楼主放了我罢!」
「放不得,放不得!」罗刹明月净哈哈一笑:「我打不过宋菩提,惹不赢楚国,又要泄愤报仇,立威示警,只好捏软柿子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