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嚣不再多言,直接擡起右手,五指虚张,遥按文景琇——
五指便只是刚刚对上,文景琇的真人之躯,就已经急剧膨胀,几欲爆裂!
「左公爷,手下留情!」
一道温润的声音,便于此刻降临。
好似春风拂月,和煦暖意将肃冷消融了几分。
穿着一件素净儒衫的暮鼓书院院长,出现在文景琇身前,对着左嚣拱手一礼:「陈某不请自来,希望左公爷不要觉得唐突。」
越国君臣私议时,文景琇问——要想景国和秦国公开表态,我越国还要做到什幺地步,还能付出什幺呢?
答案就在问题里。
隐相高政之死,才有陈朴过问,颜生下山。
今日越国国相龚知良,被大楚淮国公逼死了!
暮鼓书院的陈朴,不得不站出来。也的确有了站出来的理由。
书山一直是越国背后的支持者,做得比南斗殿更多。儒家弟子,在越国入仕者众。多少年来,书山楚国不相接,越国便是缓冲,也是屏障,是书山能够保持超然的重要原因。
若是楚国吞越,与书山交界,或许双方就要探索新的相处方式。那绝非书山所乐见。
左嚣收回虚张的五指,面上依然没有什幺表情。龚知良求死,他当然知道,龚知良为什幺求死,他也明白。此刻只是问:「陈院长要蹚这浑水?」
陈朴随手抚平了文景琇的道躯,使其恢复常态、远离危险,温声道:「越国皇帝毕竟是正朔天子,天道所敕,不知公爷以何罪行诛?」
「无罪。」左嚣很是随意地道:「他求死,我成全,如此而已。」
「我想他也只是一时冲动。天下负责,社稷担肩,他岂能轻生?」陈朴道:「还请左公爷稍作原谅。」
左嚣往陈朴身后看了看:「他怎幺说?」
文景琇从陈朴身后走出来,面上已不见狞色,没有了那种歇斯底里要拼命的姿态。甚至还重新束好了头发,极平静、极和睦,拱手对左嚣道:「朕一时冲动,发怨愤之言,淮国公不要当真。」
左嚣不动声色:「本公向来只知『君无戏言』!怎幺越国皇帝是君王里的例外吗?」
陈朴出声道:「越国皇帝虽是一国天子,也是左公爷的晚辈。在长辈面前,难免有些放任情绪。这龚知良任事勤勉、秉性忠义,多少年来为国家修桥补路……死得可惜了。」
龚知良是一枚带血的筹码,为文景琇献上最后的赌本。
左嚣无动于衷,只看着文景琇:「越国皇帝认可本公是你的长辈吗?」
「当然!」文景琇道:「朕虽不肖,也知敬长敬贤。从一开始朕就说,朕非常尊重淮国公,所以才出阵相迎——朕从未想过,如淮国公这般德高望重的长者,会把朕怎幺样。」
左嚣眼皮微擡:「那幺越国皇帝,本公作为长辈再问你一次——姜望能不能赶得上我家的午饭?」
陈朴不说话。
「左公爷!」文景琇叫起屈来:「朕实在不知,您为何一定要把姜阁员的行踪,与越国联系起来。越国积弱久矣!有能力无声无息伤害姜阁员吗?那是何等英雄!从妖族腹地都能成功归来,岂会在小小的钱塘江翻船?说不定他又去了边荒,过几天就回来了,您是关心则乱,朕受无妄之灾!」
左嚣定定地看他一阵,然后道:「好,就你前几十年的忍性,以及今天的硬气,也算得君王,确实是文衷血脉!」
「淮国公对朕有误会,朕也只好受着。」文景琇与左嚣对视:「朕没什幺大志向,一生奋苦为国,勉力守心,只求不蒙羞于先祖。」
左嚣看向陈朴:「陈院长今天是保定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