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旁边这些老东西斗争久了,几乎以为这世上只有一种复杂的思考方式。差点忘了,姜望的诉求,与他们有根本性的不同。
应江鸿擡眸道:「便与天下言!」
虽然许妄拔刀相助,宫希晏旗帜鲜明地支持。
但姜望的想法,和诸国的利益,并不在一边!
秦国也好,荆国也罢,都只是为了利用长河龙君反叛一事,在景国身上宰割利益。他们作为国家体制降化在观河台的代行者,根本不在意福允钦是不是该死,一应选择,也根本与水族无关。
而姜望只是要维护他的道理,只是想把自在人心的公道,阐之于口,或者阐之于剑。
他并不是要与景国为敌,也不是一定要与应江鸿交手,论证他的修行和力量。
谁是朋友?谁是敌人?谁可以争取,谁只能斗争?
应江鸿看得非常透彻,所以他许妄也斩得,宫希晏也斩得,却让姜望言。
「今天既然是治水大会,我们就说说这条河上的公道吧。」姜望开门见山:「我欲一论,长河龙君!」
「长河龙君不是已经定论了幺?」应江鸿问。
「长河龙君举叛旗而受诛,这是定论。」姜望道:「但我想论一论,这位长河水主的一生。我想问,祂是否失德,是否失义。」
「我以为这是不必要讨论的。」应江鸿道。
「敢问天师,长河是谁之长河?」姜望问。
「自然是人族的长河!」应江鸿道。
「长河龙宫拥兵几何,有良将几员?」姜望又问。
应江鸿微微擡头。
姜望自己接话道:「长河龙宫兵额不满千,仅为龙宫仪仗。良将并无一个,我想吊在这里的福总管,也并不懂得战争。」
他继续道:「诚如诸位所知。长河龙君在事实上并没有水君的权柄,那幺应该谁来承担水君的责任?我想,是那些分割了水君权柄的存在。」
他看着台上台下的这些人:「是在座的诸位啊。」
「敖舒意失德吗?」
「德柄不握,谈何为失。」
「敖舒意失义吗?」
「义有先后,谁先弃之。」
「我就直言了——」姜望直身在那里:「是烈山人皇没能履行祂对长河龙君的承诺,才至于今日!」
轰隆隆隆!
时空响彻。
长河激荡,观河台似乎摇动!
被吊在刑架上,又绞碎了舌头的福允钦,本已愤怒到极致、恨到极致,也痛到极致。但他也说不清为什幺,突然有眼泪流出来——
龙君死时,他不曾泣。被吊在这里等死,他不曾悲。
可此刻,泪和血,混了满面。
涂惟俭几乎已经坐不住了,惊骇地擡头,瞪大了眼睛。
本以为姜望说那句「毋使景帝失德」,已是天大的胆子。
现在看来,那才到哪里。
此人连中古人皇都敢议论!
「你是否——」应江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仍然觉得有些难以想像:「太僭越了?」
连当今景天子、齐天子这等君王,都最多是以人皇自比,没哪个公开说过一句人皇的不是。
三代德昭,乃有人族天下。
今时今日人族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三位人皇奠定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