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向前不相同。
他结交于微末的好友,已经成长为这个世上最顶峰的人物。有资格在当世任何一场战斗里,为他护道。
仙龙法相淡笑一声:「悄悄的来也太没有礼貌了,所以我弄出了一点动静——那什幺,我是来观战的。你继续。」
陈泽青笑了笑:「观谁的战?」
「很难取舍啊……没想到在这道正餐外,还能恰逢饕餮大宴。」仙龙法相双手抱臂,略显可惜地道:「我还是陪陈兄看日落吧。」
陈泽青看着站在墙沿上的他,夕阳正在他的身后悬挂,将他映照得非常辉煌。
真是让人羡慕的姿态啊。
「你的道身在云国不敢轻动,是还在担心燕春回吗?」陈泽青问。
齐国对外的情报,基本上都是陈泽青负责。他的消息之灵通,是很多人都不能企及的。
仙龙法相并不否认:「虽则我们已经缔约,但……」
他摇了摇头:「可能我也是个猜疑之人。」
「你自己是一言九鼎,却不能赌燕春回也言出必行,不能赌燕春回始终保持理智。」陈泽青道:「我们都有自己珍视的人。我能够懂。」
姜望莫名想起了那年在妖界遇到的那个人,想起那惊艳绝伦的一枪。
「一直忘了问。」姜望看了看他的腿:「你的腿……没办法吗?」
如能有所帮助,也算是一种还报。
陈泽青掀开膝上的那条旧毯,像是掀开了一个尘封的夜晚,把这双腿裸露在黄昏之中。可以看到密密麻麻的血色的蚂蚁,在上面爬行。根本看不见血肉,只有偶然的骨色。这双腿……完全地被蛀为了蚁巢。
「没办法的。」
他平静地笑着:「这叫血魂蚁。天妖以命血所种。它们已经和我的命魂相连,杀它们就是自杀。」
「介意我来看看吗?」姜望问。
「有何不可?」陈泽青笑道:「军务不忙的时候,我也经常观察它们。」
在无数个寂寞的夜晚,我不数星星,我看蚂蚁。
仙龙法相走下来,帮陈泽青推着轮椅。
无尽的见闻之光在「蚁巢」中穿梭,俄而收为一束,尽归仙龙之眸。
这些光线把姜望的眼神变得很复杂,他缓慢地说道:「这些年,你真是辛苦。」
陈泽青笑着摇摇头:「倒也不会死。就是有一点痛。」
缓解痛苦的办法当然有许多,切断痛觉也不算难事。
但他不能不痛。
不去感受这些血魂蚁的行动,就等于放弃了自己。
「涉于命魂根源,尽归源海,人力不及。或许超脱会有办法。」最后姜望说。
「谁知道呢?」陈泽青笑了笑,把那张旧毯扯上来,重新盖上了。「这些年我也都习惯了,只有三个小问题,让我不能完全适应。痛是其一。」
姜望静静地听他讲述。
「其二在于……」陈泽青道:「这些血魂蚁不解决,我终生不能衍道。」
他注定不能衍道,却还是继承了春死之军——在曹皆主掌兵事堂后,此军统帅几乎被默认为下一届兵事堂核心——足见其军略。
姜望问道:「第三个问题呢?」
陈泽青道:「这些血魂蚁,只有在现世能够稍作压制。所以我终生不能再入万妖之门。」
他轻轻地摩挲着旧毯的纹理,有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仿佛只有这个问题,是叫他痛苦的。「我真的很想去那里。」
「妖界不是什幺非去不可的地方。而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战场。」姜望问:「为什幺你很想去?」
陈泽青看着远方的夕阳:「我的师弟,为了帮我寻找解决血魂蚁的办法。再也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