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子划下的范围内,北衙都尉的权柄被利用到极限。
郑世看着面前的北衙都尉,竟有一种陌生的恍惚感,当初在襁褓中的孩子,不知不觉长成了眼前的大人,当初单纯执拗跋涉于泥泞的青年,一晃已在官场里如鱼得水。
「你已经长大了。」郑世眼中情绪莫名,声音却平静:「在这件事情的处理里,只是有一点不足。但这不是你的问题。」
郑商鸣一脸认真:「未请教?」
郑世道:「你当不了二十五年的北衙都尉。于国事有疏,于你自己有妨。」
「哪怕查到我去职,也一定要公正地彻查下去。」郑商鸣道:「郑商鸣可以任事无能,天子不可以立嫌疑之地。宁可查不出问题,也不能瞎扣问题。」
郑世这才点头,表示认可。
「田帅现今羁押在天牢。」他说道:「在来北衙之前,我已通过恰当的渠道,将陛下令你审理此案的消息,传予田安平知晓。」
「此举意义何在呢?」郑商鸣没太明白:「他早晚也会知晓的。」
郑世道:「我只能说,有一件关乎国运的大事,正在发生——他如果要逃狱,只能在这期间。」
天子提戟杀向幽冥世界、此刻正决战冥府之事,也就是郑世这等绝对的天子心腹能知。郑商鸣今天坐在这个位置上,也有资格与闻。但既然他还不知晓,郑世也就不细说。
「我对田安平不够了解……他会逃狱?」郑商鸣很谨慎。
「田安平绝非坐以待毙之人。如果这局棋已经变成死局,他一定会想办法掀翻桌子。但在正常情况下,掀桌子只会让他死得更快。」郑世道:「现在是不那幺正常的情况。」
郑商鸣不太敢相信:「我听说有笃侯亲自看着,他现在又被封了修为,怎幺逃?」
「这就是他需要考虑的问题了。」郑世道。
「那幺我应该从哪几个方向预防呢?」郑商鸣问。
郑世道:「设身处地,我也想不到逃狱的办法,但有一个方向或者可以思考——」
他顿了顿,补充道:「万灵冻雪。」
郑商鸣悚然一惊!
这简单的四个字,所涉极其复杂!
十一皇子姜无弃之死,昔年雷贵妃案,名捕乌列之死……
郑商鸣这一瞬间想到很多。想起当初姜望是如何为乌列、林况挽回名誉,又是怎样放弃北衙都尉之位,最后逃难避险、远赴楚国——就连当时的姜望,都不能真正掀开那层黑幕,直面那堵黑墙!
而郑世此刻所言,无疑是在验证那个真相。
田家和当朝皇后,是有过合作的,在很多年前就有。以其涉事之重,甚至完全可以说,大泽田氏是铁杆的太子党!
田安平的重用是对太子的嘉许,田安平的重责是对太子的打击。
现如今,皇帝亲征在外,太子有监国名分,皇后更是后宫之主。
那幺田安平若想要逃狱,有没有可能……走太子的门路?
郑商鸣心中有一万个理由,认定这件事情不会发生,认定太子不会如此无智。但他无法否认这种可能。
倘若田安平身上有太子不得不出手维护的关键呢?
甚或如父亲所言,有一件关乎国运的大事,正在发生……倘若那件大事,失败了呢?
郑商鸣越想越是心惊。
他从来没有想过天子失败的可能,但古往今来,岂有万事不败者?
当今太子在太子位上,已经坐了很多年!
陛下偏爱十一皇子,宠溺三皇女,说九皇子类武帝,好像从未表现过对现太子的喜爱,可如今这位太子自入主东宫以来,一直都没有动摇过位置。
稳坐东宫而不移,本就是一种大势体现。
虽则太子一直不显山不露水,不抢也不争,但朝野上下支持他、维护帝国正统的声音,也从来都不喑哑。
这是一股绝对不容忽视的政治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