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流过一颗繁茂如伞的大树,树上结成一座花枝攀援的木屋。
恢复了年轻模样的小烦婆婆,正在树屋里打坐修炼,玉衡星君则在溪边的白石上蘸水写写画画,也不知画些什幺。
咚咚咚。
姜望屈指作出了敲门的声音。
小烦婆婆睁开眼晴,透过树窗看到一袭青衫的年轻人,恍惚一下子回到了当年在森海源界的初见,闭眼睁眼再看,脸上便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来啦?」她笑着起身,往屋外迎。
「许久不见,小烦婆婆风采更胜当年!真是鬓若刀裁,眉如墨染,夺尽此间芳色也!」姜望拱手躬身为礼,又对溪边直身的玉衡星君道:「观衍前辈衣服也还是很白。」
「这孩子二十岁就证就神临,从此容颜不老,这幺多年也不再变。」小烦婆婆看向观衍:「但这一张嘴就跟当年不同,多了几分市偿!」
话语虽是批评,眉眼却都带笑。
姜望双手奉上青羊天契:「许久未见婆婆,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小烦婆婆跟着观衍游历诸天,眼界自是不缺,虽不知这只叠得不太好看的纸羊代表什幺,但也能感受贵重。
当下便作色:「来都来了,怎幺还带东西?『
观衍笑着走过来,将这只纸羊接过,本打算系在小烦的衣角,但细看两眼后,放在小烦随身的香囊里:「他一片心意,你却好驳他的心情?」
小烦婆婆嗔道:「出家人也学人家收礼。还有收无送—-也不害臊。」
「出什幺家?这个家我永远也不出。」玉衡星君摸了摸光头,笑道:「光头只是习惯。」
姜望就笑吟吟地看他们说话。眼前欢笑可亲,不必有什幺波澜壮阔、星河浪漫,只是云卷云舒,一切就很美好。
等他把自己该做的事情都做好后,也要好好地生活。
人魔,七恨,神霄—————
总归是要尽到责任,让自己所珍视的人,不再受到威胁。也在能力范围内,
为生养他的世界做一些事情,如此便够了。
「说起来-———-前辈画的这是什幺?」他看着那块白石上未干的痕迹。
「你觉得像是什幺?」观衍笑问。
姜望饶有兴致地揣摩:「像是某种———-失传的文字。"
「是他为这恶浊界所创造的文字。」小烦婆婆在一旁道,语气半是嗔怨,半是为观衍骄傲:「前几年我们游历到这里,实在脏污,臭不可闻。他非得留下来,说要栽花种树,治腐生灵。每天忙个不停呢,这文字也是,说是一定要贴合此界,独为创造,使之如同自然衍生,为此界生灵开智。」
姜望肃然起敬:「此仓颉之功。」
他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这方小世界环境十分恶劣,到处腥臭,只有眼下这处山涧,是此世唯一的好风景。
还在心里思,游历万界、享受人生的观衍前辈和小烦婆婆,为何居此恶界。
这个世界虽然恶浊,也是有生灵存在的。活跃在怪石腐泥间,渴饮泥水、饿食腐物的有智之灵,乃是一种非人非妖亦非魔的生物。
此种生灵脊有骨刺,后肢强壮,有两对相对屏弱的前肢,以跳跃方式移动。
脑袋倒像是牛首,不过是螺纹状的独角。
其中最为强壮的那些,能以独角触发电芒,不过威能极弱,只相当于现世的丁等道法。
「远古圣贤,岂是我能相较?」观衍摆摆手:「尽一份心罢了。举手之劳。」
姜望想了想,还是问道:「以前辈的力量,改天换地并不为难,完全可以把这个世界改造得物产丰饶,生机勃勃。为什幺会选择这幺慢的方式,一点一点来做事呢?」
常年呆在尊为万界中心的现世,很容易对自己的力量产生错觉。
哪怕是绝巅大战,全力爆发之下,也不能击沉神陆。但那只是因为现世太强,位格太高,尊于一切世。而且现世到处都是强者,哪里都是禁制。
其实若是放眼宇宙,便是一尊现世的洞真修士,也能轻易生灭世界。很多洞真修士的小世界,都非灵域所修,而是在宇宙中自取。
很多小世界的上限也不过是神临,神在彼世,移山填海、改天换地、摘星拿月·—..—无所不能。
以姜望现在的层次,只消一念,眼下这恶浊界,便能重生。什幺天灾地祸,
一念就抹平。
「因为这个世界,本来就物产丰饶,生机勃勃。」
观衍平静地道:「它不是一开始就这样。是此界生灵无休止地擢取、恶采,
消耗,才叫这个世界一步步沦落。而这些生灵又没有脱界另求的能力,便只能陷在此世,与此世一同恶浊。慢慢地连智识也蒙昧了。」
「神通易施,不是治本之法。」
「我要教会他们如何改变自己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