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东西!」他陡然看向冰棺深处的左丘吾,眸光已如刀锋般寒厉:「你敢伤佛爷的女儿?」
左丘吾却不看他,而是看向黄舍利:「失敬了,黄阁员。斗昭带刀,姜望带剑,你……随身带个爹啊?」
这确实不太说得过去。
太虚阁里的这些人,若真要出门带上后台,谁后面没有七个八个真君?
说好的太虚阁办事,一有不对就叫爹……竟是什幺意思?
「爹!你闹啥呢!」黄舍利遇到生死危机都不退缩,这会倒是跳起脚来,臊得声音都颤:「太丢份了,快走!」
小时候老父亲确实是总给她出头,把胆敢跟她犟的臭小子们好一顿揍。后来她自己就能把所有人揍趴下,老父亲也就只在对方家长找上门的时候出面——要幺就说孩子的事情让孩子自己处理,要幺就说……不服来干。
她的确不知道老父亲修出佛像后,竟然寄神于降魔杵,随身保护她……这也太不把她当高手了!
「好好好,乖女儿,爹马上就走。」黄弗连忙哄她,习惯性地先答应一切,但又冷冷地看着左丘吾:「等办完这件事——把这老东西杀了,就没人知道爹来帮过你了。好女儿,你丢不着份。」
他又有几分得意,大声道:「善哉!善哉!」
看着这对父女,左丘吾还能笑出来:「你这烧火和尚不要面皮,黄舍利可是太虚阁员,时代骄子!尔今在勤苦书院里,自有青史为书。掩耳盗铃,可乎?」
黄弗面上挂住佛陀笑,眸中凶光转,合身便往下跳:「你们这些酸书生,写雪不见雪,写风树枝低!七弯八绕,忒不爽利,写得佛爷很不满意——今来改几笔!」
「爹!」黄舍利怒目以对,非常不满意老父亲出手,似要将其逼退,可手上一擡,却将普度降魔杵丢了过去:「仗势欺人便如烈火燎原,杀人越货当趁月黑风高——要办就办利落些!免得笑也被人笑了,好处却没拿到。」
「好女儿!」黄弗人在空中,已显佛陀宝身,一把握住降魔杵,毫不犹豫地往下扎——
恶狠狠似老农锄地!
左丘吾「时身」所在的每一页历史,都像老农侍弄的田地一般,被翻了过来。
翻地一时春秋。
斗昭正在那里劈头盖脸地一顿砍,从儒家刀砍到墨家刀,昔日【无名者死】,百家夺门,他倒是博采众长。此刻杀将出来,渐而融贯一身,越斗越勇,越杀越酣畅,眼睛都燃起金焰。
陡然间这勤苦书院史册里的每一个时空,都天翻地覆。
诸世为田亩,老农垄上行。
黄弗提杵为锄,出手又快又狠。他使的佛门神通万分慈悲,招招送人圆寂,甭管愿与不愿,挨着就要送一程西天。
棱锋擦脸而过,战血沸腾的斗昭,也不免冷汗一惊,这诡异的佛力,竟在他的金身久久留痕。
他大开大合的刀路,一时敛了几分,牙痒痒终是没有骂出声来,只道:「黄佛主,莫要误伤了我!」
「恁是多话!」黄弗不耐烦地快步而走:「这劳什子春秋,春秋俺也读过——无非是春种秋收!哪个是秧,哪个是草,佛爷看得清楚。莫要咸吃萝卜淡操心!」
这要不是同僚黄舍利的爹,斗昭断不至于这样好说话。
撇了撇嘴,一步骤擡:「此间太乱,换人来耍!」
倏然一刀劈出白练,那霜色的一抹挂在天边,化作白日梦桥。
说话间他遥看姜望一眼。
那已经凝为冰棺的静海,也被斩出一条冰棱,飞跃在空中,骤而铺成了浪涛,翻涌在桥上。
看姜望的这一眼,不是要他帮忙,而是叫他……不要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