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的心情实在复杂。
封鸣突然想起那年分别时,两个人最后的对话。
姜望问:「今天是几月几日来着?」
他说:「好像是,正月二十八。」
如今天下皆知姜望,生于道历三九零零年正月二十八。很多人怀着孩子,都故意请医师压着时间,凑到那天才生。
那天……竟然是他十九岁的生日。
青云亭被血屠的那一天,他从黑暗里冲出来,拼命在人魔手里救了自己的那一天……
是一个少年十九岁的生日。
从公开的事迹看,那时的姜望还没有黄河夺魁,更没有报得血仇。正咬着牙,咽着血,想尽办法地变强。
而彼时的自己,二十一岁……还只会哭哭啼啼求保护,在得救之后,仍然人生迷茫,想要他带着自己走。
「爹?想什幺呢?」封小海拿着机关小人挥了挥。
「鸣哥,你没事吧?」玥儿也走近前来,颇见担忧:「小孩子喜欢,一时冲动花销,你别太气着……咱们可以去退货嘛,他还小,哪能花那幺多钱。」
「我不退!」封小海抢住机关小人就要跑:「姜魁首需要我的支持!」
女人气笑了:「姜阁老一个屁能把你崩飞十万八千里,你能支持他什幺?」
「他们在比销量呢!」女儿封小云冷不丁出声告状:「销量前三名,会出问鼎典藏版。」
她说着,把袖子里的重玄风华冠军侯款又收了收。
「乱讲!」封小海花钱的理由显然不一样:「明明是他们在妖魔战场的前线吃紧,需要我们传递光。买一份机关人,就加一份能量!」
「他们几个不紧吃妖魔就不错了,还在妖魔战场吃紧!也就哄你这《三字经》都背不完的。」在考试不及格的弟弟面前,封小云很有智慧上的优越感。
封鸣只想叹气。
无良商家!谁言当今无钱墨?做这个机关人销售方案的,不就得了钱墨真传吗?把他老封家的子女一网打尽。
但想了想,终是掏出银票来,对封小海道:「去买一百……算了十份!」
他是不太缺钱,但回头女儿要去书院,儿子要去武馆,玥儿还得买云想斋的衣裳……
封小海一脸兴奋:「都买姜铁头吗?其实斗大刀也很硬。」
「什幺姜铁头、斗大刀的。」封鸣听不明白。
封小海已经往外跑,边跑边摆手:「你不懂,这都爱称——算了我先冲,去晚了抢不到了!」
「爹!」封小云只喊一声,跺一脚。
封鸣便乖乖地又掏钱:「省着点——」
「谢谢爹!」封小云也跑了。
「鸣哥——」玥儿一反常态地没有埋怨丈夫乱花钱,只是担心地看着他。
「我没事。」封鸣应了一声,又强调:「我很好。」
此刻的封鸣真的觉得自己很幸福,在幸福的感受里,不知觉地流泪了。
朦朦泪光似波折的岁月。
他往前看,好像看到过去时光里,很多个封鸣。
阴鸷的封鸣,骄傲的封鸣,被保护得很好的封鸣……
怯懦的封鸣,恐惧的封鸣,哭泣的封鸣,悲伤的封鸣,无用的封鸣……
好多个封鸣,都留在了那个煮人的大鼎中。直至寒光经天,人影飞纵,从黑暗中杀出来,将他带走的人……带走的是最轻松的那一个封鸣。
兜兜转转地走了这幺久,好像这时候才回到当初分别的路口。
他说你能不能带我走,我可以给你做跟班……最早松海是他的跟班来着。
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多年,到今天他才读明白,于松海的拒绝——
人魔的故事与你无关,勇敢者已经决定担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