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大战成象殿
独孤盛心情焦躁,做出端杯喝茶动作。
可杯中之水,早被他喝干了。
小老头看向周奕的眼神,总有几分寥落伤感:
「昔日陛下对老夫信任有加,无论是随驾还是禁军调动,都愿意听闻我的意见,张须陀才来几日就有此圣眷,陛下糊涂啊,老夫一辈子献忠,还真能与反贼勾结不成?」
「定然是御史内侍那些混帐进献谗言,才叫陛下避我耳目。」
「张须陀虽守忠义,但他对宇文阀的了解、对皇城禁军的复杂关系与调度,始终是不如老夫的,就算要摔杯为号,也该叫我掌斧才是。」
话罢掌拍茶几,又气又叹。
内堂现在就他们两人,这倒是他真情流露。
周奕见他一脸气闷,心道杨广倒是没信错独孤盛。
这小老头的头脑不太灵光,却是个刚烈之人。
宇文化及作乱,裴虔通引兵至成象殿,宿卫者皆释仗而走。裴虔通欲劝独孤盛退避,他却一直守在杨广身前,做到了护驾该尽之责,保护杨广直至身死。
摇了摇脑袋,周奕也有些头疼。
江都的局势已是截然不同。
若是宇文化及把广神灭了,再带着关中兵将返回北方,对他来说,有益无害。
可近来得到消息,无论是宇文阀还是魔门,都盯上了江都。
假如宇文化及得手,他便要和大明尊教做邻居,兴许还要加个石之轩。
杨广只顾奏乐起舞,可这帮人却满脑子搞阴谋。
对比之下,应先把宇文阀和大明尊教搞倒。
如今麻烦的是,还有个魔门掺和在里面,所以这些时日,江都处处动乱。
杨广若不是被逼得没招,不至于冒险找张须陀。
「先生.」
「周先生」
独孤盛连喊两声,周奕回神他才道:「先生可有破局良策?」
「皇城禁军,还可以信任吗?」
「老夫也说不准了,不过我手下的右翊卫,一多半都是老人,他们一定没问题。备身府的人虽与我相熟,可三弟已不在其中当值,掌控力大打折扣,危急关头,难保齐心。
雄侄儿所在的屯卫,主要驻守宫城外围,要将他们及时调入成象殿,须得提早知会,可又担心走漏消息。」
「人手还是不够。」
「那怎幺办?」
周奕摸着下巴,沉声道:「魔门已渗透宫廷,骁果军与禁军中一定有他们的人,如果我们联络张须陀与宇文阀死斗,那就是鹬蚌相持。」
兹事体大,独孤盛脑海中有些想法,却不敢出主意:
「先生教我怎幺做吧。」
「无论陛下对张大将军说了什幺,我们和他之间,一定要达成默契。」
独孤盛眉头深皱:
「有些难办,张须陀见过陛下之后,已说过要闭门谢客,不知他要作何布置。倘若我亲自登门,一定会引发关注,甚至张须陀因此怀疑我也不无可能,陛下的姿态,他可是瞧见过的。」
「此事交给我,你只需掌笔书信。」
周奕看向临江宫方向:「另外,在朝会之前,你每天都得入宫寻陛下,手上能掌握的禁军越多越好.」
两人一直聊到天黑,直到张夫人过来掌灯。
周奕把自己知晓的所有信息拢在一处,结合独孤盛对皇城的了解,将当下能想到的策略和盘托出。
又让独孤盛将细节复述两遍,这才作罢。
独孤凤来到内堂,喊他们去用饭。
独孤盛还在合计,周奕便先一步离开了。
张夫人把灯剔亮,见独孤盛正望着那两道年轻人影远去:「你在想些什幺?」
「我在想这小子除了对长辈不太礼貌、说话讨人厌之外,其余地方倒是优秀。换句话说,有这样的本事,高傲一些也属正常,何况他这样年轻。」
「夫君因何有此改观?」
独孤盛老脸上充满忧悒之色:「夫人,这江都凶险莫测,若无这小子在,我恐怕是九死一生。」
他深呼一口气:「即便如此,也难想像这次朝会将发生什幺。我心中没底,倘若我没法再回东都,你就到老娘身旁替我尽孝。」
「胡说八道。」
张夫人皱眉训斥:「你且将手上的事办好,不可像往常一般马虎.」
翌日。
江都城中忽然又冒出闹事的突厥人,可见那晚张军大营也没能将塞外之贼清剿干净。
夜里,就有人潜入张军大营,妄图纵火。
营中高手早有防备,与之拼杀一场。
尤宏达大战后,秘密寻找张须陀。
与此同时,又有小贼想潜入宫中。
只不过,这伙人的轻功不算高明,连皇城宫墙都没越过,就被加派的左右武卫、左右屯卫射杀。
杨广正在水殿中听曲,一点不慌。
他身边不仅有韦公公等太监高手保护,独孤盛、裴虔通、宇文化及、宇文智及、司马德勘五大护驾,皆在身边。
还有御史大夫裴蕴、内史侍郎虞世基,这两位专典机密,参掌朝政的『心腹』也在一旁陪侍。
然皇城禁军调动频繁,杨广似是完全不知。
他在宫中设宴,与这些将军心腹同饮,聊到君臣之情,聊到家族之间的关系。
众人各都感动,表示要誓死效忠。
话虽如此,宫内的气氛却丝毫未变,现如今,已不是想停就能停下来的。
杨广见过他们的态度,在宴会后召来大批宫娥起舞。
水殿四下,金灯冉冉,彩光处处,盛大恢弘。无数宫娥翩翩而动,管弦之声直传成象殿,杨广怀抱萧皇后,又让贵妃醉酒,楠木华堂,全是他的欢笑之声。
伴随着靡靡之音,宫廷禁军正在皇城穿梭。
他们的名义,自然是捉拿入侵临江宫的刺客。
宇文化及望着隋宫冬月,古拙的脸上似有一丝疲惫。
裴虔通与司马德勘冷眼旁观。
宇文智及那对狭长的眼睛中,带着关切笑容:「城内可真不太平,听说独孤老兄家中也遭了刺客。」
「你可真是后知后觉。」独孤盛语气不善,懒得给他露好脸。
宇文智及却不计较,只道:「怪我太忙碌,如今宫中被刺客破坏,也需我带人修缮。若非这些事情耽搁,我已带人去府上慰问。毕竟,我们也是老交情。」
宇文智及精于土木营造,除了是五大护驾之外还担任少监,江东城北的归雁、回流等蜀岗十宫,都是他监督建造的。
独孤盛哼了一声:「陛下曾对你推心置腹,我劝你好自为之。」
宇文智及收敛笑意,他自幼顽凶,好与人斗,习放鹰狗乃家常便饭,哪里有什幺好脾气。
这时也冷声回应:「这也是我想对你说的,独孤家与反贼勾结众人皆知,又何必大言不惭。」
独孤盛甩袖而走,同时也留意司马德勘与裴虔通的反应。
瞥见二人表情,心中冒出寒意。
这两位就算不插手,以他们的性子,大家同朝为官也该两头劝上一句。
周先生说得不假,再不能抱有幻想。
又过一日,城内传来了更劲爆的消息。
骁果军中的一名孙姓校尉,竟然带着八名亲随一道逃出江都。
宇文成都奉命追拿,短短半日,就将叛逃之人的尸体带回城内。
并遵循江都官署的安排,将这些人吊在城楼上。
此条消息传到了骁果军大营,立刻引发巨大风波,军中喧哗不断。
对于上官的畏惧、对关中的渴望,对于江都的迷茫.
无奈、愤怒的情绪已压抑到了极致。
诸多将领来到营中,多有许诺,由将军到校尉,到旅帅,到队正,再到诸多兵卒,军营的气氛与之前截然不同。
就在这般时刻,杨广在临江宫成象殿,召集朝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