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奕收手时,黑暗中有两道身影朝他倒来,他伸手一抱,听到两道均匀的呼吸声,像是熟睡一般。
也许是受魔龙力量的影响,也许根本就没有睡着。
周奕想了想,没有深究。
因这是避免尴尬的最好结果。
他坏坏一笑,在两人的手上轻轻一捏,并未得到回应。
人影一闪,直接来到旁边的床榻上左拥右抱。
这做梦都难梦到的事,就这样实现了。
周奕就当她们睡着了,拥得更紧一些,不去想明早会发生什幺,闻着不一样的香味,带着新奇体验感受了一阵,阖上双目度过长夜。
然而,
这一夜并不平静,到了下半夜,有人提前醒来。
黑暗中,还有一些异样的呼气声.
破晓时分,云深小楼的窗扇吱呀一声洞开。
周奕没有理会。
他睡到了辰时,神清气爽,圣女与妖女都不见了。
来到小楼后院,打井水将脸上脖子上的脂红洗去,整理一番后,打坐调息到午后,才迈步朝长安方向走去。
对战神殿的感应已非常微弱,它似遁入了极为遥远的地方。
周奕可以确定,战神殿已不在西寄园。
只是不知,那些冲向奇异空间中的人命运又如何了。
一入长安,周奕还未打听消息,便碰到一位老朋友。
「周兄?!」
侯希白在城西处收拢折扇,快步走来。
见他上下打量自己,表情多有变化,周奕不解问道:「几日不见,侯兄看我怎像是恍若隔世?」
「因你离开几日,城内谣言四起。」
「哦?怎幺说的?」
「传说天师斩掉魔龙,打碎虚空,已遁入另外一片浩瀚世界。」
侯希白说到这一脸唏嘘:「一念及此,侯某心中不舍,这世上再无你这样满身神奇的朋友。故而一见你,便恍若隔世了。」
「只怕不是谣言那幺简单,此刻我就算把虚空打碎,也不可能将这里割舍。」
「正是。」
侯希白朝南方一指:
「颉利已联合多路大军从北而来,估计会在长安与南来的大唐之军相对,散布这种消息,显然是为了祸乱军心。好在你回来了,谣言不攻自破。」
周奕听罢又询问虚行之他们的具体动向。
多金公子从南边过来,对此非常清楚。
大军只要不耽搁,估计三日便至。
「你来长安时,战神殿还在吗?」
「在。」
「你可前去了?」
「没有。」
瞧见周奕疑惑的眼神,侯希白笑道:「侯某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就算我看了战神图录,也不一定能武练至极,而且,那地底极度危险。」
「倒不是怕死,只是我答应过采琪会安然回到巴蜀,就不能骗她。」
周奕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对自己过分低估了,只这份心态就极不简单。」
「能被天下第一人由心称赞一句,侯某此生无憾也,」侯希白哈哈一笑,夸张地扇着扇子。
周奕笑了笑,打听道:「西寄园那边什幺情况?」
「院子没了,成了一汪湖泊,与城外的潏水连到一起。至于那些人,除了被魔龙与地底怪物杀掉的,其余人顺水返回地面,也有一些人被卷入乱流,死在了水下。」
侯希白惊叹:
「听说有人想赖在战神殿不走,结果殿内迸发伟力,除了广成子之外,无一人可在殿中停留,那片异空间也随之消失。若非看到西寄园的变化,估计会以为是什幺离经怪谈。」
「战神图录更是诡异难测。」
「没哪人真正知晓何为《战神图录》,这部功法只存在于浮雕,没有任何文字图形,无法记述,根本不能带出战神殿。」
「当然,也有一些人受到启发,武学更进一步。」
「譬如金光门大街上,就有人在等你。」
「这个人,丝毫不为传言所动,相信你会从城西回来。」
一切都在周奕预料中,唯有这一句让他心生好奇:「是谁?」
侯希白兴致大增,摇扇笑道:「弈剑大师,傅采林.」
……
残阳如血,将长安城金光门大街铺满一层凄艳的橙红。
初夏之风卷起几片落叶,在热闹的长街上打着旋。
街心,正有一身形完美的男子坐在一家桑落酒的酒幌下。
他容生异相,窄长面孔上的细长双目,正倒映着杯中酒水。
弈剑大师身后,除了三名爱徒外,还有寇徐、跋锋寒、宋师道等人。
「大姐,你是否要劝一下傅大师呢?」
寇仲说话时看向傅君婥。
大师姐没有说话,最小的傅君嫱看了徐子陵一眼,对寇仲道:「你也觉得天师破碎虚空去了,不用在这里等?」
「当然不是。」
寇仲咧嘴一笑:
「从之前与魔龙大战来看,我觉得傅大师没多少胜算。」
「你闭嘴吧。」
二弟子傅君瑜没好气道:
「与魔龙打和与人打是不一样的,人哪有魔龙那种鳞甲。与人弈剑,才能将弈剑术发挥极致,况且,若是单独面对一头魔龙,我师父也不一定会败。」
寇仲用胳膊碰了碰一旁的徐子陵:「小陵,你认为二姐说得有道理吗?」
徐子陵道:「二姐肯定会帮傅大师说话。」
「那就由最公正的老跋来评说看看。」
跋锋寒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看向傅采林。
这位弈剑大师与之前相比,显然有不小变化。
此刻他静坐在那里,对他们的谈话毫不在意。
周身气息与这天地、这长街、这落日仿佛融为一体,自成一方领域。
单从气度而言,明显强过之前。
跋锋寒道:「傅大师进步不小」
旁人还以为他要说好话,跋锋寒将后面半截话吐了出来:「此次,傅大师应该能看清天师的具体境界。」
傅君瑜冲他翻了翻白眼。
傅君婥倒是不在意,解释道:
「师父年岁已高,此次返回高句丽后将再不外出,他练剑多年,好不容易遇到天师这样的对手,若不对剑较量,只怕会遗憾终身。你们关心胜败结果,师父更在意这一过程。」
一直背对他们没有动作的傅采林,此时端起瓷盏,饮了一口酒。
傅君婥还准备继续说话,忽见自斟自饮的师父动作一顿,才抱起的酒坛,再度放回桌上。
长街远处,喧嚣声大起。
一位白衣青年正迈着不紧不慢地步子,逐步靠近。
某一瞬间,他像是错开了残阳,众人的眼前失去了他的光影,下一刻,残阳照在另一处,白衣人又出现了。
每迈三步,就有这样一个动作。
明明存在规律,却无从捕捉到他的身形。
这样的画面,引起了视觉上的巨大震撼,恍惚间,感觉他才出现在视野中,一眨眼,已经非常近了。
「天师,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