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奕温声道:「可是谢老伯?」
老翁拄锄点头,沟壑纵横的脸上皱纹堆迭:
「老朽谢季攸,小道长,可是我儿托你来的?」
周奕略作沉吟:「也算是吧。」
谢老伯长叹一声,接过鸦道人递来的粗陶茶碗,浑浊眼中早已了然。
「犬子.临走时说过什幺?」
周奕正色道:「其实我与令郎素未谋面,只是遵照一个约定将家书送到这卧龙岗。」
说话间,将那家书从油纸中取出,双手奉上。
周奕欲要宽慰,却被鸦道人扯着袖角拽到一旁,又移来一把竹椅给老翁坐下,再将灯盏靠近。
灯影幢幢映着老翁侧脸。
谢老伯颤巍巍拆开火漆,纸页沙沙声混着夜虫低鸣。
周奕与鸦道人喝了好几盏茶,谢老伯不知将信看了几遍。
信纸折痕愈深。
蓦地,他闭上双目。
山风穿堂而过,忽起身揭去风罩,将书信放于火头,信笺触火即燃。
周奕眉峰微动,瞥见鸦道人垂眸捻须,终是默然,没去劝阻。
这万金之书,顷刻化作青烟。
余下灰烬,再没了万金之重。
谢老伯用布满老茧的手一攥灰烬,烬成碎粉,山风一吹,便在他掌心散开,化作了鸦道人《清净妙经》中所谓的「空」。
「妙极!」鸦道人拊掌,「谢老头你既逾古稀,何苦再添块垒?」
「况这是令郎自择之道,求仁得仁,虽寿短而意长。他既无憾,君若抱憾,反成其憾。」
谢老伯点了点头,「多谢。」
「这两年若无道长开导,我恐怕难以走出来。」
鸦道人笑了:「你赠我《洛神十三行》,为你做这点事情又算什幺?」
谢老伯没应他的话,转头看向周奕:
「小道长,老朽这封信烧的对吗?」
「对,」周奕目送飞灰,「这一烧,令郎便知晓此信被您瞧过,可以放下这桩心事。」
谢老伯问:「不知道长怎幺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