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在他们的地盘上,哪怕闹翻,倒霉的也是旁人。
可这一位不同。
与这等危险人物靠近,尤其不明对方来意,总叫人胆战心惊。
对方身怀伟力,一旦发难,那自己便有立毙当场的巨大风险。
没人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盐城的韦大龙头也不敢,他从谏如流,连连点头。
「摆好军阵,四下埋伏刀斧手、弓箭手,一旦谈判不成,他又发难动手,休想从我两万大军中走出去!」
韦彻又看了一眼书信:
「当然,这是最糟糕的局面。」
「在此之前,我们既要守住底线,又不可有所冒犯。」
话罢,四人对视一眼,达成一致意见。
韦府中,连连飞出信鸽。
不多时,城中军兵大动,透着一股如临大敌的紧张气氛。
自占据盐城以来,韦彻等人很少这般慌乱。
「怎幺回事?」
射阳城西,专有两排木楼,留作招待客人。
此时一名美丽女子被惊动,她手持双刃,挑开二楼窗扇朝下张望。
隔壁几扇窗户,也有人探出头来。
「走了,不是冲我们来的,想来韦彻也没这个胆量。」
花翎子又看过两眼,便将双刃收回。
一旁的师弟庚哥呼儿有些疑惑:「怎幺忽然调兵,难道隋军打来了?」
花翎子摇了摇头。
庚哥呼儿怀抱长剑:「我们没必要在此待下去了,韦彻最多当一个缩头乌龟,他没胆子对江淮军动手。」
「这些人横亘江北,曲特想控制铁骑会北上发展,怕是难得很。」
花翎子摆了摆手,倒不是太在意:「那姓香的不是说,韦彻作缩头乌龟也好,他只要不出兵,隋军没有顾及,就会尽数攻击江淮军。
再者,我们只是奉师命行事,成与不成,就不是我们能考虑的。」
「此言差矣。」
这时,房间内响起一道低涩沙哑之声。
庚哥呼儿与花翎子转头看向围着八仙桌而坐的四人,他们皆是一身黑衣,背着长弓箭筒,腰挂弯刀。
四人的眼睛,一个比一个亮。
说话之人,更是目光灼灼,像是能看清人身上的每一根汗毛一般。
花翎子被他盯着,浑身不自在。
塞北铁勒王座之下,除了飞鹰曲傲,便数最为神秘的五大铁箭卫。
唯有他们,能将先天奇功用在箭法上。
第二到第五箭卫,各能驾驭狂浪七转。
而王下第一卫,则是通晓凝真九变。
他的功力不及曲傲,但只论箭术,便连曲傲也不及。
第一卫看上去六十余岁,脸尖尖的,像是一只老秃鹫。
他看向曲傲的两名徒弟,温和一笑:「大家在外为王办事,自然要竭尽全力。」
「卫首,我们已经尽力了。」
花翎子道:
「大隋与铁勒不同,不能将草原上的习惯全带入此地。你们觉得韦彻是懦夫,那是因为他没有王上的心气,这样的人比比皆是,妄图扭转才叫奇怪。」
「正是。」
庚哥呼儿接上师姐的话:「你们给韦彻许诺再多,他也不会去攻江淮。」
第一卫转动茶杯:「既然如此,还是由我们亲自动手吧。」
花翎子皱眉:「你们可要想好,鲁可萨耶就是死在那人手中。他的轻功,直追云帅,武功更是高得很。」
第一卫露出谨慎之色,没有答话。
第二卫道:「只要是人,就会死。」
第四卫道:「我们只需要一个机会,哪怕是武尊突然入了我们的箭阵,一个不妨,也要死。我们四人合力,绝非鲁可萨耶一人可比。」
第五箭卫双手按在胸口:「我要为兄弟鲁可萨耶报仇,更要为王扫除障碍。」
四位箭术大师已作出决定,花翎子晓得他们是什幺样的性格,也就不再相劝。
庚哥呼儿道:
「此事是临时决定,先说好,我们未得师命,不会随你们冒险。」
「自然。」
「我们会扮作打猎之人,潜入江淮。」
几人议定,花翎子对庚哥呼儿对视一眼,便去寻韦彻打一声招呼。
没有想到
却带回了一条让四大箭卫振奋的消息。
这一天夜里,四大箭卫天没亮就闭目睡觉,他们有神奇法门,在脑海中想着弓弦,那弦越想越细,最后融入一片黑暗,此时便可进入深睡状态。
且一连六个时辰不醒。
翌日明目时,每个人的眼睛都黑白分明,澄澈透亮,看不到任何血丝,有真气不断从瞳孔划过。
这时,他们能轻易看到三丈外苍蝇的大腿。
四人的精气神,已然调整到最佳状态。
花翎子与庚哥呼儿瞧见四人握弓,心中忌惮无比。
人弓合一,四个人,变成了四张弓。
若他们不暴露杀机,没人能注意到他们。一旦崩箭而鸣,那时已经迟了。
这抑或是世上最难防范的杀手。
「射阳城,这个名字真是应景。」
第一箭卫二目平静:「我们即将射落江淮军的太阳。」
『嗒嗒嗒~』
城内一阵清脆的马蹄声响,自射阳城西,一直推进到城中央的韦府。
城内有诸多盐铺,挂着淮盐、贡盐木牌的比比皆是。
不少大盐商见城中大军齐动,像是在护送什幺人进入大龙头府,一个个都吃惊得很。
韦府之前,大门两侧列着三层枪兵,全披明光铠甲。
枪兵胸前两片圆护打磨光亮如镜,此际反射阳光,威风异常。
可见能在此地的,无一不是精锐。
「大都督,请~!」
韦彻一擡手,大军让开道路,一旁的大管家,两位文书,也都笑着看向正下马的白衣青年。
周奕四下一扫,他手执马鞭,一脸轻松:
「韦大龙头,怎幺搞得这样隆重。」
「哈哈哈。」
韦彻清朗大笑:「大都督名震江淮,如今大驾射阳,韦某人怎敢怠慢。」
「请!」
周奕朝后招了招手,南阳帮老人狄方思,还有道场的冯四立刻会意,领随行之人待在门外。
他迈步走进大宅,周围高墙大院,房舍绵延。
入到第二个大院,看到一方大池,里边锦鲤徘徊,赏心悦目。
除此之外,周奕还感受到众多气息。
隔着一堵院墙,正有大批人手埋伏。
周奕笑道:「韦大龙头,你说请我赴宴,竟是鸿门宴?可也是摔杯为号?」
韦彻自然知道瞒不过,尬笑一声:
「韦某偏安一隅,怎敢与大都督为敌。近来不少势力找上门,城内高手极多,只能安排一点人手防范。」
周奕也不戳破:「小心驶得万年船,韦大龙头这艘船,看来能一直驶下去。」
韦彻摇头,自降身份道:「待会韦某自罚三杯,请大都督不要介怀。」
周奕心觉好笑,没想到这趟来盐城,会有这番待遇。
这韦彻虽说是小心过头,但也真是把压力给上了。
好在此地不是旷野,而是屋舍相连,否则乱入他人大军阵中,和找死没什幺两样。
入到内堂,韦彻请周奕上座后,便抢先开口。
「我们几个在盐城郡安稳惯了,受不得什幺风波,之前有人要我与他们联盟,一道对江淮军不利,全都被我推个干净。」
「好叫大都督晓得,我对江淮军没有半分恶意。」
「盐城郡的情况比较复杂.」
他还待再说,周奕笑着打断:「韦大龙头,你不用与我说这些,我来此地完全是个偶然。」
「哦?」
一旁的大管家,两位文书都竖起耳朵。
周奕掏出一封信件,上面封着火漆:
「我本要从清流直往北去,虚军师便建议我从江上走,过扬子津渡,再游高邮湖,顺便给你带一封信。
至于这信中写了什幺,连我也不晓得。」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谁不知道扬子津渡、高邮湖正被隋军掌控。
不过想到这位的武功,确实有闯过渡口的胆量。
而且,他也没乱吹。
江淮军一行人,正是顺邗沟北上过来的。
韦彻接过信,很想揭开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