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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曾道他是个失去了才懂珍惜之人,也自当明白这个道理。如果你有什幺想对他说的,哪怕是些难听话,也不要憋在心中,否则日后追思,多为心结。」

商秀珣轻叹一口气,依然是那副口吻:

「面对这老头儿,我什幺话都说不出口。」

周奕不再劝。

她擡起头,暂且将心事压下:「两郡皆已无事,你不如在山城多待几天,我好叫膳房做好菜招待你。」

周奕嗯了一声,老鲁的事没解决,这会儿确实不能走。

「我再等几天。」

「倘若倘若鲁先生真的撒手而去,我来给他出黑。」

周奕单手结印,竖在面前:「你见过的,我是个正经的阴阳先生。」

美人场主想到那幅画,发自内心的笑了一下。

她笑这一下,可谓是近几日破天荒头一次。

各般事情堆积,总叫她面上沉霜。

故而在安排牧场修缮时,场主威仪扑面而来,叫牧场老人们都有些紧张。

这动人笑容转眼消逝,凤目更为深邃。

「老头子他他还能活几天?」

周奕毫不避讳:

「这陈年旧伤总与心神有关,鲁先生能活到现在,乃是因为他寄情园林山水,把心神都分了出去。如今先动真气,又缅怀旧恨,更对你揪心,已是一日不如一日。」

「依我看,他可能只有七日好活了。」

商秀珣的表情很是复杂,她本还想说话,又期待他再安慰几声。

看到周奕站到窗边望远,便将碟碗收入食盒。

眉锁愁色,告辞一声,下楼去了。

这一晚,周奕上到翠煌阁顶楼,邀月作伴,乘着晚风,在两盏宫灯中央捧卷而读,优哉游哉。

飞鸟园中,美人场主望着翠煌阁上的灯火,女儿家的心思让她生出一股,上翠煌阁与他夜话的冲动。

但一纠结后山之事,便没了心情。

而在后山独楼,正有一位老人一手执笔,一手举杯,在竹篁前左右徘徊

屈无惧头悬屋顶第十一日。

申时末,周奕从后山直奔飞鸟园。

商秀珣见他匆忙,心脏猛得一紧。

「那老头儿.」

周奕伸手断了她的话:「也许这会是最后一面,快随我来吧。」

这一次,她没有再拒绝。

两人一道前往后山,到了安乐窝地界。

商秀珣踏入了那栋木舍,没有去看屋中各般雅致之物,目光全在那个老人身上。

她有点迈不动步子。

周奕不敢耽搁,主动出手把美人场主手臂一拉,她顺势坐了下来,与老人目光平齐。

老鲁对周奕露出感激之色,看向自己的女儿。

他坐得笔直,但脸上再无半点血色,气息亦是微弱游丝。

商秀珣看了看周奕,周奕无奈摇头。

她心中大乱,却皱着眉道:「你气娘亲许久,怎不多气我几年。」

鲁妙子儒雅的脸上展露笑容:「老头儿倒是想,却已是无能为力了。」

「青雅走时,我本该随她而去。但为.为父对你放心不下。」

商秀珣露出一丝怨恨:「我何时要你操心?!」

鲁妙子带着歉意:「秀珣,为父对不起青雅,也对不起你。可惜,上天不会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

商秀珣在心中叹息,想到娘亲,又望着眼前生命逐渐消逝的老人,她收住了伤人话语,只低哼一声。

眼底深处,自有旁人瞧不见的伤感。

鲁妙子看了看周奕,习惯性喊道:

「周小友咳,咳,周小子,当今天下风云莫测,秀珣掌控牧场,虽然光鲜,但背后诸般凶险,我在案上留了两封书信,一封给秀珣,另外一封便是给你的。」

「我即归冥途,本欲与她多作交代,但秀珣与你交心,我再没什幺放心不下的了。」

商秀珣没想到他会说这些,心中异样闪过一瞬,又揪心起来。

「鲁先生,真想与你再饮一杯六果酿。」

鲁妙子看着他,笑道:「让秀珣陪你饮吧。」

商秀珣喘了一口气,忽然道:「老头子,你.你再挺一挺,陪我去娘亲的墓碑看一眼。」

「让周奕陪你去吧。」

鲁妙子似是感觉到女儿对自己的态度有变,欣慰一笑,怕她有所伤感,便安慰道:

「人生在世,只是白驹过隙,当你以为生命永远都不会到达尽头时,眨眼间便到了呼吸着最后几口气的时刻,你们珍惜眼前时光便好,不用对我起什幺愁思。」

「周小子,女儿,老头儿这就去了.」

他就要闭上眼睛,周奕已电闪一般来到鲁妙子背后。

「鲁先生,得罪了!」

鲁妙子微微摇头,沉沉闭上双目。

商秀珣已是感受不到他的气息,只有周奕举手鼓荡出的劲风。

她的表情再也压抑不住,目中晶莹闪烁。

整个人站了起来,左手握紧,右手攥着左袖。

晓得周奕会在老头儿临死前一试,故而不敢打扰。

站了许久许久,半个时辰过去。

残阳如血,周奕的脸上滚下豆大汗珠,终于,他撤回掌力,将鲁妙子的身体伸手扶住。

商秀珣弯下腰,擦去他的汗水。

周奕微微摇头:「我已经尽力了。」

话罢,将鲁妙子的放在他早就准备好的床榻上,盖上了一层崭新的大红色棉被。

商秀珣站在床边,伫立良久。

周奕取来那两封信,找到给自己的那封信,将另外一封厚厚的信递给商秀珣。

她站在床边,望着安详的老人,将信拆开。

这封信耗费了鲁妙子极多心神,把以往所有想说的话,尽数道来。

甚至,一直从她小时候说起。

商秀珣只读此信,登时明白,老头儿并非那幺无情,而是一直默默关注、守护她。

只是他疏忽于情感,不太懂表述。

否则,商青雅也不会黯然神伤。

读着读着,目中垂下泪来,往日怨恨,逐渐淡去。

「爹」

商秀珣生出悔意,没能在老头儿生命最后一刻与他和好,想到如今父母皆去,天地悠悠,无限怅然。

眼泪愈发止不住。

她行商天下,交好各大势力,坐拥豪富权势,人言高贵清冷,孤芳自赏,可这一刻,是她从未有过的脆弱。

这时身旁有一道青影站来。

她心中空落已极,只凭本心所想,竟一时忘了男女之羞,投入怀中,嘤嘤抽泣。

以她的脾性,若非心神皆伤,行止必然有度。

可这一刻,念这天下间,能站在自己身前的又有何人?

周奕本欲安慰,也是猝不及防。

于是伸手轻拍,哪知让她抽泣声更重,像是将多年委屈尽数倾泻,娇躯都在微微颤抖。

很快,把他的衣衫都给哭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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