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治崩坏最显而易见的一个现象便是有才之人无法出头,而蝇营狗苟之辈却充斥庙堂和地方。
一个官员想一展抱负,唯一的法子竟然是行贿。这便是当下吏治的荒谬之处。
这个帝国链条上最重要的那一环,已经生出了一条巨大的裂缝。若是不管不顾,用不了多久,就会彻底断裂。
“让伯爷见笑了。”陈连觉得蒋庆之无法理解这等事儿。
历史上胡宗宪就是这么上位的……蒋庆之说道:“想做事,就得先做人。可当下的官场,要想做人却不易。你得会察言观色,觉察上官的喜好,进一步投其所好。至于治下百姓如何,那不重要。
上官说你好,不好也好。若是行事不符上官之意,哪怕治下百姓高呼青天,你依旧不好。”
徐渭也颇为唏嘘,“上官一句话,考评的好坏就定了。”
南京吏部负责考察南方官员,最终结果要上报京师吏部核定。
南方吏部……蒋庆之想到了在南京城时得知的一些情况。
“南方官场各种关系错综复杂,每个人的身后都有一张网。南京吏部不愿得罪人,只要给些好处,背后靠山,或是上官说几句好话,便能在考评中得了上上……”
陈连说着这些令蒋庆之和徐渭心寒的话,见二人面色凝重,不禁苦笑,“京师吏部说是核定,可他们远离南方,哪里知晓具体事宜?故而大多维持原状。于是南方官员如何,靠的不是什么政绩,而是关系。”
这便是大明官场。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真正想做事儿的官员无法出头,反而是那些蝇营狗苟,善于搞关系的官员大放异彩。
到了中后期,从宰辅到地方大员,大多不堪用。
“这个大明,出了大问题。”蒋庆之想到了熊浃曾说过,一旦官场风气形成,想扭转几乎不可能。
——除非来一次翻天覆地的变革!
而道爷和蒋庆之准备来的便是一场翻天覆地的变革。
“这个大明,不变就死!”
蒋庆之的话令陈连颇为赞同,“我在地方为官多年,说实话,在地方为官最难的不是这些,最难的是如何与当地士绅打交道。
此辈把控地方多年,从地方官吏到粮长,到村正,乃至于泼皮恶少,尽皆与他们勾连。地方官想有一番作为,就得先示好,且不可触犯他们的利益。可……”
陈连叹息,蒋庆之说:“可地方利益大多被他们把控。若是不动他们的利益,何来的作为?”
“伯爷!”陈连觉得蒋庆之和那些权贵真的不同。“当初我曾在京师赴宴,席间便有权贵,更有那位小阁老,有人提及地方为官的难处。那些权贵都觉着理所当然,那位小阁老更是不屑一顾。
彼时我便在想,秉政大明的严嵩父子对下面的情况是一无所知,还是视而不见?若是后者,那这个大明……
回到松江府后,下官浑浑噩噩了一阵子,直至此刻。”
每个人的改变都是有迹可循的,陈连袒露了自己的心路历程,给蒋庆之一个窥探官员心理变化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