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就在袁威宏以为方子业是想问这样合适不合适的时候,方子业突然话锋一转:“但是,我已经把他们公司的器械送去了五家医疗器械功能鉴定检测中心。”
“如果检测的结果不达标,或者没有达到我的心理预期,甚至,如果检测出来,最后是他们公司的验收程序不合规的话。”
“会不会搞出来什么大麻烦?”
方子业的骚,真的差点闪断了袁威宏的腰:“你检测这个干嘛?”
医疗器械的验收和检测结果嘛。懂的都懂。
肯定是存在浮差的,只要不过分,一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师父,是这样的,我是很想给他们公司一个机会的。”
“但我怕啊!~”
“邓老师包括师父您,态度非常果断,只选择国内最大的两家器械公司,其余器械全部都是进口的。”
“所以,我们使用起来根本不用担心,有那么大的数据量摆在那里,而且每个批次的产品检测也是非常严格的。”
“她所在的公司只是个小公司,而我们科室目前的手术,都有些不太常规,我怕出事,所以就只能在这些硬指标方面,再多做一些复核。”方子业道。
“我是自己出的钱。”方子业强调。
“检测报告不能作为检举的材料,但可以作为我个人评定是否可以让它们真正进入手术室的衡量标准。”
袁威宏的目光凌厉,而后慢慢收敛:“子业,你的师父们,自忖一直比较细心,可在做事的严谨程度上,其实还不如你。”
“你所做的这件事,是我和邓老师,包括宫教授的思维盲区,我们从没这么去想过。”
“不过,我们以后也应该注意这一点。”
袁威宏没给意见,先说明自己受教了。
人间处处都是坑,袁威宏根本没有考虑过器械质量的问题,而且一直用的都是大公司的器械,就没有这方面的顾虑。
方子业坦然道:“师父,您不觉得不合适,那我就这么选了啊。”
路本来是没有的,有人走了才有雏形,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
虽然没有问到答案,可方子业知道,这些细节问题,需要自己去慢慢摸索。
每个人成长的过程,都要经历摸着石头过河的阶段。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但家里的老人不会拥有所有事情的应对经验。
“师父,等会儿还是不喝多了,我今天值三线班。”
“虽然说,三线班一天要必须出诊两次的几率几乎为零,但我们也不能完全排除这个可能。”
袁威宏没好气地闪了闪眉毛:“你也把我当个正常人吧,我老丈人在住院,你让我喝高了去icu门口等着?”
“那要这样的话,你师母和我过不好。”
“今天就是我们两个的小酌局,顺便恭喜子业你升任病区主任,彻彻底底地走在了师父的前头。”
“不是喝过了么?”方子业愣了愣。
十二月,方子业拿着酒第一个拜访的就是袁威宏,这么大的喜事,如果都不给自己的师父分享,那方子业也太不会为人了。
这份喜悦,与自己的父母分享,他们只会觉得开心,不会有具体的概念,他们只知道方子业在外面混得很好,是健康的。
在他们看来,方子业只要能够找到一个安稳的体制内工作,那就是祖坟冒了烟。
方子业的这种想法并不是他嫌弃自己的父母“无能”、“无知”,他依旧很感谢自己的父母,因为他们是方子业的来时路。
只是,遇到了喜事,就要找人分享,找一个更懂的人分享快乐,这就是所谓的知己。
父母是不可能成为知己的,再有文化、再开放的父母也不可能。
如果真有这样的存在,那么一定是父母、一定是孩子一方,拎不清身份定位了。
父母怎么可能是你的知己呢?
“喝过了不能再喝啊?”
“你师父已经很久没喝过了,小酌两杯,小酌两杯……”袁威宏没有酒瘾,并不嗜酒。
但是,好像到了他这样的年纪,就越来越喜欢喝酒喝茶的感觉,袁威宏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能归结于自己已经变老了。
学生都大了,孩子也慢慢大了,那他能不老么?
小烧烤,小酒局,师徒二人都觉得酣畅淋漓……
方子业如今算是年少有为,袁威宏也不差,升了副高之后,他已经可以摸一摸教授和主任医师门槛。
虽然上了病区主任又下了,但这是为了科室里的平衡,一个国手级的教授来了中南医院连个病区主任的位置都不给的话,骨科江湖的流言蜚语都能把邓勇一群人淹死。
家庭和睦,有一个小袄。
虽然现在老丈人罹患了“急诊”创伤,但他没有任何经济烦恼。
事业颇为顺遂,袁威宏的“优青”课题结束后,几乎是百分之百可以把‘杰青’的帽子接在手里的。
这已经是很多科研学者一辈子追逐的终点了……
“总结下来,你师父我拿起事业有成四个字,完全不过分。”
“更重要的是,你师父我眼光好啊。”
“在医院里,很多教授的头衔,其实都是徒有虚名,真正论及教学能力?”
“我们就不多提了!~”
“但我,袁威宏?”
袁威宏稍微有点飘,拍了拍胸膛:“放眼整个鄂省,谁tm敢说我的教学能力不够强?”
“方子业你在外面杀得越嗨,想说这种话的人,就必须得闭嘴。”
“当然,除了你之外,还有揭翰,还有兰天罗。”
“虽然你后面的师弟,不如你们三个,却也算不上差,以后也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作为老师的体验,我可称得上完美了。”
袁威宏没醉,也没有喝高,但情致肯定是到位了的。
方子业细声说:“师父,我这个学生,也是当得比较幸福的。”
“基本没有操心过多少事情。”
袁威宏扫了方子业一眼,他知道方子业的暗示,但并没有明说。
那件事,可能是起因。
但起始不是终点,后面的一切也都是方子业自己闯出来的。
“老师和学生的关系,可以是等价交换。”
“但一般情况下,都不会是等价交换。”
“如果养儿只是为了防老,如此般有所求,有所执念,也就不要谈什么父母的爱,总是强调父母的付出。”
“我们一开始,从来没有想那么多!”
“而且那时候我也是第一次当老师,我也想不了那么多。”
袁威宏说。
方子业不再继续纠结……
有一方风景,至少是此刻,有一缕独属于二人的春风拂过,哪怕春天还没来。
方子业二人喊了代驾,将他们送回了中南医院新院区。
方子业陪着袁威宏到了icu门口,把师父交给了师母以及师母的母亲二人后,方子业又打听到,老爷子虽然还没有醒,但目前没有生命体征的剧烈波动。
这代表没有太波折的风险。
问候一阵后,师母道:“子业,你先回去休息吧。时间也不早了。”
方子业抬了抬手腕,看到时间已经过了晚上十点,便才回道:“那行,师母,明天我来查房的时候,顺便给你们送早餐过来。”
“不用,我们自己下去买。”师母婉拒。
袁威宏却没管这么多:“两份热干面,牛肉码子就行,再带一碗汤粉。”
袁威宏说完,又道:“妈,你要不先回去吧,我们出来的时候,只是喊了我妈回家陪小七。”
“我们三个都在这里熬着,也不是个事儿,你明天再过来!”
“爸有消息了,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老人却没有同意:“我不回去,你明天还要上班,你回去休息。”
“你们自己的孩子自己带……”老人一句玲珑的‘道德鞭’,让袁威宏完全拒绝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