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夏南无声撒嘴,心中思忖片刻,到底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你们—真觉得只要完成了献祭,就能让生活变好起来?」
「至少不会更坏。」
「哪怕代价是那些你们自小看着长大的无辜生命?」
「—这与您无关。」
夏南眼眸紧紧注视着眼前的中年男人,卓越的感知能力无声起效,仿佛要从中找到什幺。
目光所及之处,却只剩一片冰冷空洞。
「我尝试过改变这一切,而在我之前,也不是没有人努力过。」
死寂沉默中,阿斯彭忽地开口道。
「但没人能够躲过。」
「每当献祭仪式可能遭遇影响,灾厄便就降临。」
「可能是一支路过的冒险者小队,一场不大不小的蝗灾,或者一头凶残强大的魔物。
「只有完成仪式,我们才能活下去。」
脑中忽地回想起前些天冬树向他提及的那些,关于阿斯彭的往事。
这位如橡树般沉默的男人,当自己的女儿被选作祭品的时候,也曾付出过努力。
甚至几乎成功。
但那头外来魔物所带来的沉重压力,在村民们的注视下,最终还是压垮了这位父亲的肩膀,将女儿送入了峡谷。
夏南目光闪烁,最后还是收回了已经来到嘴边的话语。
视线无意中在阿斯彭背后的长弓上扫过,忽地注意到弓体表面靠近弦口的位置,隐隐约约似乎刻着什幺。
已经过去了许久,字迹并不是很清晰,且本身的字体也歪歪扭扭的,像是某个刚刚识字的初学者所为。
「珍—
夏南轻声念出了那几个字符。
「这是你为自己弓箭取的名字?」
声音出口的瞬间,阿斯彭整个人愣怔一瞬,眼神蓦地恍惚。
后注意到夏南的视线,才又反应了过来。
他小心翼翼地解开了身后的系带,将木弓从背后取下。
第一次的,沉默而空洞的男人,脸上浮现出一抹柔和的情绪。
「珍妮。」
「那是我女儿的名字。」
阿斯彭的眼神没有焦点,仿佛望向了某个遥远的,难以触及的过去。
「那年她九岁,偷偷用我放在桌上的箭头,想要在这柄木弓上留下自己的名字。结果名字刻得歪歪扭扭,还划伤了手。」
「她没哭,反而举着那枚沾着血迹的箭头,无比认真地对我说:『爸爸,你看,现在它已经有了我的印记,以后你出去打猎的时候,就像珍妮也在身边一样,会永远保护着你!』。」
他的嘴角极其微弱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几乎不能算是一个笑容。
「我教会她如何聆听森林的呼吸,如何从风中分辨郊狼和林豹。可她—她却教会我如何给受伤的角鹿幼崽喂奶,如何辨认月光下发光的雾灯草。」
阿斯彭摩挲着木弓,指尖轻柔,在即将触碰到那几个歪扭字迹时,又蓦然停下,微微颤抖着,不敢靠近。
「献祭仪式的那天早上,她还在为一只我们救治后又放归的松鸠跟我打赌,赌它明年会不会回来看我们。她说一定会,因为『万物皆有灵』。」
「有时候,在梦里,我还能听见她赤脚跑过木板的『咚咚』声—可醒来之后,只有该死的风声。」
「第二年,那只松鸠果然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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