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停下时,很快有人过来接洽,将车上的货物卸下。
洛阳是拿不出粮食了,但工匠们紧赶慢赶打制出来的各种军械,也非常有价值。尤其是弓梢、弓弦、箭矢等消耗品,不是陈侯短期内能补充的。而这,似乎也是朝廷不多的能讨价还价的东西了。
邵勋正在院子里练武,见到王衍时,顿时一笑,道:「马上就出征了,太尉何必亲自来催,不放心我幺?」
王衍一听也笑了,道:「好心来看君侯,却得了一通奚落之语,此非待客之道也。」
「太尉此来,或有教我之事?」邵勋将长剑插回器械架,问道。
王衍点了点头,道:「匈奴或要南下了,特来相告。」
「这种事何需太尉亲来?遣一信使带话就行了。」邵勋说道。
王衍看着面前英武挺拔、锐气十足的兵家子,叹了口气,道:「许久未曾见到君侯了,值此危急存亡之秋,不知道为什幺,就想过来看看。」
「说得我好像有去无回一般。」邵勋一点不忌讳,开玩笑道:「王如、侯脱、严嶷等辈,或比汲桑、王弥难打,但那又如何?这些年,不知道剿过多少匪众了,一并打了就是。」
「君侯如此豪气,老夫倒不好说什幺了。」王衍说道:「先前还担心君侯迟迟不出兵,一路行来,但见大军次第汇集,看来很快就要出发了。」
「太尉不用试探了,明日便走。」邵勋说道:「无数人为了地盘、权势打仗,但总有人例外。不管太尉信不信,纵没人来催,我也想尽快出师,平定乱局,解黎民于倒悬。」
这话让王衍有些沉默。
邵勋此人,有时候斤斤计较,不见兔子不撒鹰,拼命捞好处。有时候又十分「天真」,为了低贱的黔首苍生,拔剑厮杀,脚不旋踵,哪怕捅出大篓子也在所不惜。
这样一个矛盾的人,着实让人惊异。
「匈奴南下洛阳已成必然,君侯可能建策?」收拾了下心情后,王衍问道。
「我只有一句话。」
「君侯但讲无妨。」
「深沟高垒,勿要浪战。」邵勋说道:「最多在诸门外立营设寨,与门内守军遥相呼应,坚守拒敌。」
「就这幺多?」
「就这幺多。」邵勋点了点头,又道:「无论如何都不要追击。匈奴骑兵众多,仓促出城,恐堕其奸计。匈奴胜在骑军,禁军胜在步军,又背靠大城,只要自己不出错,就凭石勒、王弥、赵固等人,兵死光了也打不下洛阳。」
「荀泰坚建议至外围关寨处守御,天子颇为赞同。」王衍又道:「老夫记得,昔年王弥寇洛阳,君侯便主张在洛南三关迎敌……」
「此一时彼一时也。」邵勋摆了摆手,道:「两年前的王弥,兵虽众,然多乌合之众,且没多少骑军。御敌于八关之外,可减少洛阳士民损失。今日之王弥,已非两年前可比。匈奴又多经制之军,战力不俗,若远出御敌,恐为贼军抄截后路,惊慌失措之下,下场多半不妙。」
「那就倚城而战?」
「倚城而战。」
王衍微微颔首。
有关御敌之策,朝中议论纷纷。
王衍主张全军龟缩,靠着今年新运来的漕粮死守,待匈奴自退,结果被不少人反对。
天子不是很赞同,认为匈奴会分兵抄掠周边郡县,让局势更为糜烂。
王衍不是很懂军事,被他们这幺一说,心里有点动摇,暗想死守洛阳是不是有些太保守了?匈奴粮尽退兵之时,连追击都不敢,是不是太过懦弱了?
今日听邵勋一讲,他又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打仗,他只信邵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