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都是从哪学的?」苏有才不解问道。
「那回中暑之后,我脑子里就多了这些法子。背书的时候试了试,没想到还真管用……」这个苏录没法解释,只能含糊道。
「我听说江淹、范质、李太白他们,都梦见过仙人授笔,醒来后便文章精进,才华横溢。」苏有才却欣喜道:「莫非我儿在高粱地里,也得了仙人授笔,一日之间开窍了?」
「这,儿子也说不清。」苏录就知道,老爹会自行脑补的。只是这话,怎幺听起来怪怪的。
「也不对,你这手字天真烂漫、质朴如初,可不像身怀妙笔的样子。」他拿起苏录昨晚默写的那摞纸,越看越无语道:「单看这手字,谁敢说你进过学堂?」
「是,儿子不会写字,瞎写的。」苏录忙虚心道:「还请父亲教我。」
「正要好好教你!」苏有才指着乱糟糟的桌面,又教训儿子道:「蒙童入学,先学爽洁。要砚无积垢,笔无宿墨。案上书本需摆放整齐,书中文字休乱点胡批。」
苏录不禁苦笑,感情每一条他都犯了——砚也没刷,笔也没刷,书本散乱在桌上。为了方便背诵,千字文和百家姓上都被他加了句号和逗号……
「按说该把你手板心,揍成蹄花的。不过不知者不罪,下不为例哈。」苏有才板着脸道。
「是,孩儿记住了。」苏录老实应声,赶紧乖乖刷了砚台,洗了笔,将桌子收拾出来。
苏有才这才从研墨开始教他道:「研墨时,须净手正坐。墨得水而活,水必洁净,忌污忌热。直接往砚中加水往往过量,所以要先将清水注入砚滴中。」
所谓『砚滴』就是一个小水壶,有嘴的叫『水注』,无嘴的叫『水丞』。苏有才用的是个掉了瓷的鹅形水注。
苏有才一边往研上滴水,一边教导道:「每次三到五滴,边研边加。书之优劣,大半关系墨色。过度则干燥滞笔,不及则墨水渗溢,故浓淡以适宜为要。」
说着他拿起墨条,在砚台上演示道:「左手持之,以指抵墨,掌心虚空,重按轻推,环转如规,往复百圈。」
顿一下,他又补充道:「不过咱家用的墨,是夏哥儿烧松烟自制的,有时候胶多墨条过硬,有时候胶少墨条疏松。所以磨的时候别管圈数,只看墨条划过后,墨汁上的痕迹不立即消失为宜……」
苏泰听到自己的名字,一下子睁开眼,不好意思道:「咱太笨了……」
「二哥已经超厉害了!」苏录佩服极了,双手双脚皆竖大拇指,夏哥儿简直心灵手巧,无所不能啊。
「夏哥儿确实很厉害,磨出的墨汁乌黑油亮,比镇上卖的还要好,族学里用的都是他制的墨。」苏有才也夸了一句,把苏泰乐得合不拢嘴,还顺势打了个哈欠。
「快去睡吧,瞌睡会传染。」苏有才也跟着打了个哈欠。「别忘了好好洗洗脚,昨晚屋里跟死了耗子似的。」
「哎。」苏泰乖乖起身,端起屋里唯一的洗脸洗脚洗衣盆,打水洗脚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