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里间的帘子掀开,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婆子,端着托盘出来,臭着张老脸道:「来晚了,就剩一条板凳了,凑合着坐吧。」
苏有才爷仨便在角落的长凳上坐定,老婆子又给三人上了一碗水。
「碗没了,茶也没了,凑合着喝白水吧。」
「起码给口热水啊。」苏有才接过瓷碗,都冰手。
「柴火也没了。」老婆子没好气道。
「瞧瞧,对债主什幺态度?!」苏有才还没说啥,其他债主先嚷嚷起来:「叫你们老板娘出来!」
「不会老板娘也没了吧?」有债主讥讽道。
「还真不好说,今天还没见到她人影呢,不会是跑路了吧?」
「咱别在这傻等了,到后头找她去!」便有人愤然起身。
「后头是内宅,男人不能进!」老婆子赶忙拦住去路。
「老太婆滚一边去,你越拦就越说明有鬼!」债主们把老婆子推得东倒西歪。
「放心,我在呢。」这时一把略略沙哑的女声响起,一个未亡人挑起帘子从里头出来。
她手里攥著白帕子,头上挽着白纻布髻,身上穿着白绫袄儿。明明未施粉黛,做最素净的装束,却比那描眉画眼,穿金戴银的妇女更让人移不开眼。仿佛一朵在寒霜中悄然绽放的白梅,清冷里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俏媚。
小寡妇何程氏一露面,本来还气势汹汹的债主们,一下子就平和下来。也不推老婆子了,声音也不暴躁了:「你没跑就好,不然我们找谁讨债去?」
「我是不会跑的,更不会赖帐。」何程氏轻叹一声道:「但现在实在是人财两空,你们就是杀了我,也还不上钱。」
「我们不要你命,我们只想要钱。」债主们七嘴八舌道:「忙活了一年才那幺点收成,老板娘你不能不给钱啊!」
「就是,给你家干了一年活,到头来不结工钱,我们过年喝西北风啊?」
「借钱的时候说好了年底还,赖帐的话,我们家也要出人命了!」
债主们越说越愤怒,要不是老板娘怪好看的,早就操娘日宗的骂起来了。
何程氏静静地等他们吆喝完,这才凄婉道:「事情弄到这一步,我也真的很抱歉,可是家里真没值钱的东西了……要不我把酒坊还有这宅子都抵给你们吧?只求一个两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