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有才将墓碑擦拭一新,这才退后点起了香烛,让俩儿子给母亲磕头。
“你们先去一边等着。”他把两个儿子支开后,才接着低声吟诵起老祖宗的那首词来: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最后说说我吧。我终于通过县试了,是,我之前说过不再考了,可是他们都劝我说,你文章已经大成,现在大老爷也不针对咱们家了,不再考考太可惜了。孩子们也哭着求我考啊,说爹你得在前头带着我们啊,不然我们怕呀。”
“实在拗不过,这才又勉强进了考场,没想到这回从从容容就过了县试,然后又一鼓作气连过州试、院试!”苏有才指了指自己身上的澜衫,得意道:
“而且我最后的名次,跟咱儿子是挨着的!怎样,为夫厉害吧?就像你当年说的那样,我学问是够的,只是时运不到。如今时运到了,你却不在了……”
苏有才吹着吹着牛,就流下泪来,抚摸着冰凉的墓碑哭泣道:“中秀才那天,我就想你要还活着多好啊,就可以骄傲地跟大嫂说一一怎样,我男人不是废物吧?!”
“可惜,你已经永远离开我们了……”苏有才怅然叹息,立在碑前默然良久。
苏录跟苏泰远远立在一边,看苏有才对着墓碑喃喃低语。
“哥。”
“嗯?”苏泰回过神来,应一声。
“娘家还有什人?”苏录轻声问道。
“应该都还在,谁知道呢?”苏泰道。
“什意思?”苏录不解。
“俺也不太清楚,大人们都讳莫如深,”苏泰如今也是有文化的人了,成语用得很熟练。
“只是听媛媛说,外公是个流放的高官,但跟程家不一样,只是被贬为了驿丞,几年之后就回去继续当官了。”苏泰道:“当时爹拜外公为师,跟他学得咋样不知道,但他把闺女,也就是咱娘拐到手了。”“嗯,可以理解。”苏录点点头,有才同志绝对是老苏家头号情圣,小叔那种黄毛只能靠边站。 “外公走的时候,娘坚决留下来,他就很生气,跟娘断绝了父女关系,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苏泰叹气道:“所以你就当外公家不存在就行。”
“嗯。”苏录点点头。
苏有才又在坟前跟亡妻絮絮叨叨,东拉西扯了好多,最后才羞赧地吞吞吐吐道:“还有个事儿……我又给孩子找了个妈。”
“嘎,嘎……”林子响起几声犀利的老鸡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