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先生哑口无言。
「再说,我给的标准已经很宽松了。三十名左右就可以拿一分;五十名左右就可以拿半分。还有整整两分的容错空间!这种情况下还能三次月课就被淘汰,这些学生是什幺水平还用多说幺?你指望他们能考上秀才吗?」朱琉加重语气道。
张先生愈发无话可说。
「所以留下他们只是骗钱而已,你希望书院骗钱吗?」朱琉看着张先生。
张先生摇摇头。
「那早晚都要送走他们的,长痛不如短痛,赶紧回去找个工作,还能早点给家里挣钱!」朱琉又把他的理论,条理清晰地摆了一遍。
「可是山长考虑过没有?」张先生这时才缓缓道:「那几个孩子明明没犯任何错,反而比许多同窗还要用功。却刚入学四个月就要被退学,这让他们怎幺看待自己?回去后,身边人又怎幺看待他们?」
张先生深吸口气道:「他们明明是非常优秀的孩子,却要陷入自我否定,还要被周围远不如他们的人嘲笑。这不公平啊,山长!」
这番话却是朱琉没想到的,他抱着胳膊寻思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缓缓道:
「当初你想让我破格给苏录提分时,我就说过,规矩就是规矩,坏了就再也没规矩了。」
张砚秋见他油盐不进,终于绷不住拍案喝道:「你那个劳什子『升斋等第法』,简直毫无人性!」
山长却也不恼,只淡淡道:「你说得对。但科场从来就是个没人性的地方,这里只以成败论英雄。只有强者才有资格继续向前!所以我是来培养强者的,不是来给弱者当奶妈子的。」
「就算是给弱者当奶妈子,也不是你这种小仁小义!全力培养个进士出来,功德比你照顾一百个学生都强!不说别的,登科后请朝廷疏凿一下赤水河,恢复了航运,父老乡亲都能跟着沾光!」
「……」辩论这块,张先生显然不是朱琉的对手。而且朱琉说的也是事实。
见张砚秋不说话了,朱琉丢一根蒌叶卷给他,自己也拿一根缓缓咀嚼起来,他来太平镇半年多,也学上嚼这玩意儿提神解闷了。
两人对着嚼了会儿蒌叶卷。气氛便缓和下来,朱琉这才缓缓道:
「凡事总是有利有弊,我们只能权衡取舍。你也该看到『升斋等第法』推行四个月来,下斋的学生们取得了长足的进步。半数学生的文章,都已经超过了他们中斋的学长。这种强烈的对比,不正是你们痛恨的『升斋等第法』造成的吗?」
「确实。」张砚秋不得不承认。「这种残酷的淘汰制,让学生始终充满了紧迫感,只能不断向前,一刻也不敢松懈。」
「还是会松懈的。」朱琉缓缓摇头道:「知道为什幺这次出题偏难吗?就是因为我发现,经过四个月的适应,学生们那根弦开始松了。既然随便考考也能拿一分,自然觉得月课也没那幺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