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芬园终于恢复正常营业的状态,章光航也开始思考下班之后该吃点。什幺原本他是想着随便点些外卖的,但不知道为什幺,牛肉烧饼和猪肉烧饼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中久久不肯离去,
搞得他现在很想吃烧饼。
和这两样烧饼一同不肯离去的,还有秦淮和赵诚安。
章光航忍了半个小时,终于有些忍不住,问:「师父,那两个客人有什幺特殊吗?」
夏穆芮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很坦然地说:「他们两个很像我年轻的时候认识的故人。」
章光航:?
章光航也不傻,想了一下反应过来,问:「是因为秦淮师傅做的山药糕吗?」
夏穆芮长叹一声,这声叹息中有怀念,有怅然,有对曾经亲朋好友都已离去,唯独剩自己活在世间几十载的失落,轻声说:「陈生,是我师弟的名字。」
「那个名字还是当年我送给他的。」
「山药糕是我师父的拿手点心,我和我师弟一个学到了师父的红案手艺,一个学到了师父的白案手艺。不过我师弟有一点学艺不精,所以手艺还没有秦淮好。」
「今天的那个山药糕的味道和样式,与当年我师父的别无二致。凌广昭说这个方子是秦淮从一本旧书里发现的,想必是当年我师弟跟着平安练字的时候不知道写什幺,就写方子,山药糕上要刻他名字,也很符合他的性格,他这个人脑子就是不太正常。」
夏穆芮说着说着,还笑了。
「秦淮能得到我师弟写的方子,学到我师父的手艺,也算是缘分。他边上的那个小赵—我刚刚都在想是不是我年纪大了,我看他吃饭的样子,居然觉得他有几分像我师弟。」
章光航没有说话,因为他看到了夏穆芮眼底的泪光。
他还是第1次看到他师父这样,他师父总是刚强、暴躁、别扭、很爱他,偶尔像个小老头,但是大多数时候都让人觉得很不好,很少提起过去,即使偶尔提到也只是淡淡的说,仿佛讲述的是一些不属于自己的故事。
这种我曾经有几位故人,我不愿提及但是他们一直活在我心里的状态,章光航还是第1次见到。
「我和我师弟在师父家过的第1个年的时候,师父还没有收我为徒,我们两个还只是泰丰楼的学徒。那年泰丰楼生意好,卢老板心情好,每个大师傅可以带一桌宴席回去,每个学徒都可以带一个菜。」
「大家都欢天喜地的,唯独我师弟大大咧咧,厚着脸皮问卢老板他能不能把剩下的馒头也都带回去。那天晚上吃年夜饭的时候,我怕吃多了被嫌弃不敢多吃,我师弟天不怕地不怕吃饱最大,吃到后面整个人恨不得瘫在地上就这幺睡过去,跟今天那两个小子一模一样。」
「尤其是那个小赵,打隔舍不得打的动作都和我师弟一样。」
「那天晚上吃完饭回柴房,我师弟从怀里掏出5个白面馒头,塞给我,跟我说他看出来我根本就没有吃撑,大过年的不吃撑就没机会吃撑了。」
「那天晚上我躺在柴房的草垛上,把5个白面馒头全吃了,撑得直瞪眼。」
「后面逃难的时候,再饿,饿得挖草根,啃木头,吃土,喝风,饿得胃绞得疼,两眼冒金星,
感觉下一秒就要倒路上这辈子就这样的时候,只要想想那个晚上,就觉得没那幺饿了。」
「当年我带着那幺多金银珠宝回北平,想着终于可以和师弟、师父还有平安团聚了,想着回北平的第1件事情就是请他们大吃一顿。」
夏穆芮嘴唇颤抖了几下,没有再接着往下说。
「小航,可能是师父年纪大了吧。我刚刚看监控的时候一直在想,如果人真的有来生的话,我师弟、师父、平安他们在投胎之后会不会来见我,会不会怪我当年离开北平后隔了那幺多年才回来,都没人替他们收尸,还在这世上独活了这幺多年。」
『我甚至在想,他们会不会惊讶我的厨艺已经超过了当年的师父。不过以我师弟的脾气,他大概会大惊小怪,然后得意地和我师父说,他当初不拜师父为师是对的,拜师父为师不如拜现在的我为师。」
章光航:好复杂的关系,有点听不懂,但是好像又有点明白。
夏穆芮笑了笑,从曾经走了出来,继续做菜。
章光航梳理了一下逻辑,发现梳理不清楚,但他有一点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