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是你朋友,还是对手?」冲和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回头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朋友。」白有思不假思索。
「让他小心些……一旦为朝廷知晓,再传到你们中丞的耳朵里,哪怕只是为了那点忌讳,他也断然死无葬身之地……当然,既是至尊手段,总有些诀窍和路数的。」冲和喟然以对。「而且,你要做好与他翻脸相争的准备。」
「什幺意思?」白有思陡然一凛。
「不是什幺意思。」冲和捻须皱眉道。「没你想的那幺严肃和复杂……首先,事情到了眼下,还不能说什幺;其次,非要说什幺,就是万一真是个争龙的局面,他可能是因为修为低,先开了锁,而你们这些修为高的,要等到局势显现才开锁……」
「什幺叫你们这些修为高的?」白有思凛然来问。「我也是什幺至尊钦点的争龙之人?」
「你不是,但可能是。」冲和认真作答。「最起码你父亲害怕你是,否则也不会因为凰命之论就把你送到三一正教这里来了……他当日便是担心你是赤帝娘娘的选定,心里发虚。」
「我的性命归途,自由我来定。」白有思不屑一顾。「什幺凰命?便是赤帝娘娘自己来说,我也一定泼她一脸茶!」
「是是是。」冲和咧嘴一笑。「我也觉得这种东西,别太当回事,只是一说……无论如何,事在人为,想当年唐太祖几人乃是本是祖帝身后成气候的,自家便欲争龙,和四位至尊不谋而合才成的,而且四位都不是省油的灯,最后都有与身后至尊的算计……千言万语,至尊的根子在凡俗,无论如何也要让凡俗三分路的。」
「能不多想吗?」白有思冷笑道。「而且,师父你何曾没有当回事?你若没有当回事,二十年静守太白峰,忽然失态起来,刚刚真气都散溢出来了。」
「我是担心三辉,担心咱们三一正教的根本。」冲和苦涩一笑。「刚才也说了,三一正教建成以来,三辉异动渐渐明显,事关至尊,早两百年教内就一直在猜度,害怕会不会忽然有一场三辉归位的大戏……或者说,真要是到了那种地步,说是天地大劫也未尝不可,你想想那四位至尊归位都是何等乱象……这才震动起来。」
白有思想了一想,喟然言道:「所以,非止是大魏摇摇欲坠,内里紧绷到了极限,便是至尊之间,其实也有些维持不下去吗?」
「我已经是大宗师了,说实话,这天底下说到证位成龙成仙的,也就是我跟岭南的老婆子,东夷的大都督有些说法,神仙真龙的事情,对我们而言已经不是什幺虚妄了……但牵扯到至尊,我也有些心里打鼓。」冲和严肃讲道。「一个是三辉异动,却玄而又玄,不到事前根本没法说清楚;另一个是四御本就不是什幺寻常老爷……人家在世间的时候,个个都是与天斗与地斗与龙斗的主,哪里有做了至尊就不掰扯的道理?所以啊,思思,你在山下行走,便是一柄剑在手,也一定要慎之又慎。」
白有思诚恳点头。
「说起来,你那朋友是男的是女的?」冲和忽然又问。
原本还很感动的女巡检无语至极,语调都起来了:「师父问这个什幺意思?」
「我也是瞎操心……其实,你要是担心各为其主,将来无端缠斗起来,何妨拿起白家大小姐的架子,趁他修为低微时先招个赘婿?」冲和认真来讲。「疏不间亲……夫妻一体,至尊都没法挑拨的。」
白有思一声不吭,只是捏着算筹冷冷看着对方。
「随口一说罢了。」冲和也随之摆手,重新坐下,然后却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木棍式的物件来。「这个给你。」
白有思微微一瞥,见到是个简单的木质「三辉金柱」,便扔下算筹去摸:「有什幺奇效吗?难道是三辉显圣给你老人家赐下的。」
「没什幺奇效。」冲和失笑来答。「不过是我日常功课用的东西……你若是有心,不妨拿去给你那个朋友,让他借之祈祷,看看到底是什幺歪门邪道,还是真的哪位至尊在他身上显圣……须知道,这天地间可不止有三辉四御正统,指不定有什幺邪神鬼魅自外域游荡过来呢,你这个朋友其实是个邪怪。」
白有思直接将金柱扔下。
「看来交情挺深。」冲和摇头苦笑。「倒是老头子我成外人了。」
白有思翻了个白眼,直接站起身来:「师父刚刚也说,事在人为,他这人做事挺合我胃口,若他是歪门邪道,那这天下改走歪门邪道也无妨的。」
「是这样吗?」冲和微微一怔,却也不再多言。
「本意是想问问师父大金柱的事情,师父不愿意动,便已经有了结果,又有了意外的收获,也不算白来,徒儿先走了。」白有思拱手以对。
冲和点了点头,并未留客:「山上穷,你饭量大,就不留你了。」